謝岸電話打過去,厲勉手機提示關機,他揉了揉眉心,讓司機掉轉車頭,車子原路開出一段距離後,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謝岸眉心一跳,滿腦子都是厲勉哀怨的小眼神。
樹影斑駁,人跡稀少的林蔭小道上,厲勉左右手各提著兩大包東西,累得大口喘氣,走兩步就要停下來歇會。
厲勉在心裏詛咒了謝岸幾百遍,下一瞬手裏一輕,幾大包東西被人搶了去。
“靠。”驚悚順著脊梁竄上大腦,厲勉大吼:“光天化日之下敢搶劫?!你怕是活膩歪了。”
“是我。”
清冷的嗓音一下就澆滅了厲勉沸騰的氣血,厲勉像隻泄了氣的氣球,甕聲甕氣說:“你還記得我這個男朋友?”
謝岸有口難辯,這事是他理虧在先。
“上車吧。”謝岸示意司機師傅先把東西提上車,騰出一隻手去拉厲勉手腕,“我買了你愛吃的藍莓小蛋糕。”
厲勉伸長脖子往車裏一瞟,果然看見吃剩半塊的小蛋糕,壓下去的火氣蹭一下又冒了出來,“謝岸,你要點臉!”
“走不走?”司機師傅探出一個腦袋來,“車再停下去要算違規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厲勉從鼻腔裏重重“哼”了一聲拉開車門坐到謝岸旁邊。
“你咋不上天?男朋友說丟就能丟。”
謝岸繼續保持沉默。
“我就該拿手機把你這幅虛偽無情的嘴臉錄下來,”厲勉說到這裏話音一頓,瞳孔放大,身上所有的兜都翻了個遍,“我手機呢?”
接下來的一路厲勉陷入了痛失手機和錢包的巨大悲痛中,連下車時謝岸叫他好幾遍都沒反應。
陳老頭家在郊區,環境清幽喜人,庭院前種了一大片向日葵,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兩旁長滿小雛菊,夕陽的餘暉散落之上,入眼皆是一片暖意。
陳老頭早已攜夫人在門前等候多時,看到謝岸和厲勉下車,急忙欣喜地迎上去。
“小謝!”溫婉的嗓音一如江南朦朧煙雨,落入耳朵裏叫人說不出的舒服。
“師娘。”謝岸心裏一喜,快步走過去。
“師娘好。”厲勉亦步亦趨跟在謝岸身後,小媳婦似的羞怯開口。
“這就是小謝那個合租室友?”陳夫人親昵地拉過厲勉一隻手,“小謝性子古怪,如果他做了什麼混賬事,你盡管告訴師娘,師娘替你收拾人。”
還有這等好事?厲勉眼睛一亮,腦海裏瞬間整理出謝岸欺負他的若幹證據。
謝岸看厲勉那副賤兮兮的神情就知道他要作妖,急忙說:“外頭冷,我們先進去。”
客廳擺設很簡單,幾件木製或藤編的家具,陽台是透明式的,走到玄關處能看到幾個大泡沫箱子,箱子裏長著鬱鬱蔥蔥的各種菜。
“提這麼多東西累了吧?”陳夫人憐愛地接過謝岸手上的東西,“下次來不準帶東西了。”
謝岸換好一次性拖鞋,聞言說好。
厲勉抬手望了眼兩隻勒出紅痕的手,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情冷世態涼。
餐桌上已然擺好了幾道菜,顏色或黑或褐,分辨不出食材原本的樣子,厲勉拉開椅子坐下,好奇地問:“師娘是江南人?聽口音像,這幾道菜也是江南名菜吧?”
“這是川菜。”陳夫人笑著拿出碗筷盛好飯,“知道小謝要來,沒敢放太辣。”
哈?厲勉傻眼,這是川菜?
確定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與此同時,謝岸一個看似不經意實則別有用心的動作引起了厲勉的懷疑,厲勉抓住他拿筷的手腕,沉聲問:“你往我碗裏扒拉飯做什麼?”
“車上太餓,吃了幾塊小蛋糕,怕一會吃不完。”
厲勉冷笑揭穿真相,“你吃了十一個。”
謝岸夾菜的手一抖,慌張地看向陳老頭,後者則拍拍謝岸手背,和風細雨般替謝岸化解了危機。
厲勉提了一路東西,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正餓得慌,等陳老頭夾了一筷菜後,端起麵前的碗開始狼吞虎咽。
呃……厲勉一口夾生飯堵在嗓子眼裏,吞下去不是,吐出來也不是。
陳夫人將厲勉這種過度饑餓現象視為自己幾十年來的廚藝生涯終於得到了認同,感動得往厲勉碗裏夾了滿滿的菜。
厲勉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謝岸要提前吃那麼多小蛋糕,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厲勉生無可戀地扒完一大碗飯,胃裏一陣翻天攪地,惡心勁兒過了半天才消下去。
謝岸放下碗筷,假裝很飽地揉著肚子,陳夫人一臉慈愛地看著他說:“小謝今晚別回去了,你陳漫妹妹在當地一家銀行工作,一會就回來了,算起來你們有幾年沒見了,趁這個時間多聊聊。”
厲勉刷一下抬起頭,危險的眼神朝陳老頭看過去,陳老頭接收到厲勉質問的眼神,忙喝了一口茶壓驚。
趁著洗碗的功夫,厲勉終於有機會找陳老頭解答疑惑。
“陳老師,這是怎麼回事?”
陳老頭裝傻:“什麼怎麼回事?”
厲勉急了,“我和謝岸的事。”
陳老頭和藹地反問:“你和謝岸什麼事?”
溝通失敗,厲勉心如死灰,他和陳老頭一個星期前才結成了聯盟,那會陳老頭分明親口說過同意這門婚事,這會又是怎麼回事?!
怪不得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厲勉今天算是真正深有體會。
陳漫今天晚上原本答應幫同事頂班,接到陳老太的電話後,跟經理請了假,跑到商場買了身合身的小裙子,又拿出好久不用的化妝品一陣捯飭,這才急忙打了出租車回去。
厲勉一邊反思自己太輕信於人,一邊憤憤不平地刷著碗筷,好不容易一池子的髒碗筷洗好,厲勉活動活動酸澀的肩膀和手臂,解下圍裙正要出去,猝不及防聽到一道年輕女聲。
“哥,我們都這麼多年沒見了,我還以為你記不得我了。”
謝岸溫和地笑著,“小師妹比以前漂亮了,性子也比以前開朗不少。”
厲勉走到客廳,見陳漫小鳥依人似的抱著謝岸一條胳膊,大半個身子靠在謝岸肩膀上,臉上掛著明晃晃的笑。
“對了,這麼多年了,哥談女朋友了嗎?”
謝岸正要開口,厲勉已經大步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了下來,“你哥沒有女朋友。”
“真的?”陳漫的開心沒有維持幾秒,就又聽到厲勉說:“但是他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