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厲勉翻來覆去難以入睡,大腦始終保持清醒,耳邊不斷重複陳老頭說的那些話,原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謝岸經曆了那麼多。
厲勉明白這是謝岸的心結,很難開解的一個心結,要不然憑謝岸的聰明,這些年早就做回自己了。
厲勉翻身坐起來,夜間的風帶著絲絲甜味,他恍然想起來,院子裏這段時間不知名的小花開得正盛,他想起了謝岸身上清淺淡然的檀香味,味道很輕,是因為他左手腕上一直戴著檀木佛珠的緣故,但這味道又區別於其他檀香佛珠的味道,混著謝岸身上獨有的淺香。
很好聞。
夜間帶著花香味的空氣接二連三往鼻腔裏鑽,憂鬱小王子厲勉的憂鬱時間結束,他翻出日記本開始記錄今天的事,在他的日記裏,謝岸成了一個從小就缺愛的小可憐蛋,上天不會一直待一個人不公,這不,成年後的小可憐蛋遇見一個叫厲勉的大帥比。
故事的結尾,大帥比和小可憐蛋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厲勉合上日記本,輕手輕腳下了床,佝著身子開門的動作和半夜偷偷潛入別人家裏的小偷不能說毫無關係,隻能說一模一樣。
謝岸房間的燈還亮著,微小的光線通過門底下的細縫折了出來,厲勉做賊似的抬手敲了兩下門,又飛快縮回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門很燙手。
他前一秒剛料定謝岸不會開門,後一秒謝岸就紅著眼眶就門打開,他逆光站著,周身落了層暖光,此刻穿著身深藍色家居服,嘴角弧度緊繃,沉默地看著厲勉。
“那個……”厲勉尷尬地笑了笑,“我睡不著,認床。”
謝岸從鼻腔裏“嗤”了一聲,心想厲勉這貨還真是矯情,以前一個人睡的時候怎麼不認床?和他同床共枕一段時間後變成了一個作精,都是慣的。
厲勉趁謝岸走神的這會功夫,厲勉像條嫩滑的泥鰍,已經側身進了屋,此時正把自己往被窩裏裹。
厲勉把自己裹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大蟲子”後,掐著嗓子喊:“曆氏大裹卷,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謝岸:“……”
跑他地盤上來犯病是個什麼道理?
厲勉嘴角笑意僵住,還是不行嗎?逗謝岸開心怎麼那麼難?
他倒是知道有個絕佳的好辦法,在謝岸身上體現的是天下武功唯錢不破,但問題是他現在窮啊。
厲勉問擺出妖嬈的姿勢,手枕著下巴問:“謝岸,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不待謝岸回答,厲勉就“哈哈”一笑,自己說出了答案,“叮當聲,沒錯謝岸,是我身上發出來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謝岸立即警惕起來,“因為你窮得叮當響。”
厲勉:“?!”
山上的筍都被謝岸奪完了,奪損啊,謝岸竟然嘲諷他窮。
難道他脖子上的鈴鐺是擺設嗎?氣憤!
厲勉仰起頭,故意露出脖子上的鈴鐺,這鈴鐺的樣子有些眼熟,謝岸眼皮一跳,接著大步走到衣櫃前,“嘩啦”一下拉開衣櫃,果然見前幾天鍾年送自己的兔子裝散成一團,一對兔耳朵和鈴鐺不知所蹤。
謝岸:“……”
厲勉像是猜透了謝岸心中所想,壞心一笑,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對白色毛茸茸的兔耳朵,“你不是想戴給我看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哦。”
“這不是我的東西。”謝岸臨時決定把鍋甩給鍾年,“這是鍾年買給黃毛的。”
“你是在怪我不給你買?”厲勉揶揄地對著謝岸擠眉弄眼,“放心,明天就給你買,同城下單當天到,記得收。”
“好啊。”謝岸被厲勉的不要臉氣到,“買來你自己穿。”
“不是吧不是吧謝岸,你哪來的自信可以穿那些衣服?”
謝岸不吃激將法這一套,“我沒自信,所以你穿。”
厲勉能明顯感覺到謝岸心情還是沒有好轉,心情也跟著往下沉。
短暫的沉默過去,厲勉問:“謝岸,和陳老師回校任教,這事你考慮好了嗎?”
“考慮好了。”謝岸很少這麼認真地回答厲勉的問題,“不去。”
厲勉心底細細麻麻的痛楚再一次灼燒起來,幼時在爺爺指導下念書的小謝岸和成年後一個人走在林蔭小道上的謝岸重合,消沉低落的、意氣風發的,少年的眉眼從稚嫩到成熟。
“去吧。”厲勉落寞地背轉過身,悶聲說:“我不想你有遺憾。”
這話成功逗謝岸笑出聲來,“什麼遺憾?”
“謝岸,我不會往你傷口上撒鹽的,別問了。”
謝岸:“?”
謝岸這會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厲勉這個違背雙方條約的叛徒居然還敢來找他!
踏破鐵鞋無覓處,送上門來死翹翹。
謝岸冷笑一聲,抓住厲勉衣領要將人往床下帶,一瞬間厲勉福至心靈,死勁扒拉著床單,“放開我放開我,大晚上的我扛不住,腎寶喝完了,你不要亂來嗷嗷嗷。”
大晚上的厲勉喊得那叫一個淒慘,謝岸怕他再這樣喊下去會吵醒陳老頭,心急之下捂住厲勉亂喊的嘴,低聲威脅道:“再亂喊揍死你。”
厲勉果然安靜下去,謝岸拿他沒辦法,這貨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就算挨打也不會長記性。
攤上這麼個玩意兒,謝岸自認倒黴。
“困了,睡吧。”厲勉輕輕拍著謝岸後背,“今天累了,改天再滿……”足字還沒說完,厲勉胸口挨了一拳,這下才真正老實。
厲勉均勻的呼吸聲很快響起,胸口有規律地起伏著,很奇怪,有厲勉在身邊,謝岸一顆心獲得了暫時的寧靜,他像一尾被甩到沙灘上的魚,此刻迫切地想要回到大海的懷抱,而厲勉就是他的大海。
謝岸緩緩朝厲勉挪去,睡著的厲勉俊臉的輪廓柔和下來,他整個人憑空多出幾分溫柔來,謝岸目光眷戀,指尖一寸一寸點過厲勉眉眼,他在用這種方式宣告白日裏藏於心間的愛意。
愛意在這一刻終於顯山露水,謝岸放肆打量厲勉,感受他的體溫和心跳。這是他的愛人,也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在漫長的一生盡情相愛吧,謝岸俯身在厲勉額頭上印下一吻,心中默念,漫長而浪漫地相愛下去。
就在這時,厲勉原本緊緊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黑暗中他一雙眼閃爍著雀躍興奮的光,大手抓住謝岸手腕,“我就知道趁我睡著你會對我做那種事,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