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謝岸剛掛斷電話，一個陌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號碼歸屬地顯示省外，謝岸過了幾秒才按下接聽。
“喂，請問是小謝嗎？”電話那頭的語氣格外溫和。
謝岸整個人頓住，腦海在經曆短暫的空白後，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陳……陳老師？”
“真是小謝？”陳老頭的聲音比謝岸的還激動，“你個混球，這麼多年你跑哪兒去了？”
“畢業後回了老家。”謝岸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哽咽，當年從大學畢業後他就換了號碼，刪掉了所有同學和老師的聯係方式，當初想的是找個無人認識他的地方安然過完這一聲，如今回想起來，不免覺得當時的做法太幼稚。
回答完恩師的話，謝岸抬手覆上眼睛，過了好會兒，才將激動的心情壓下去。
“你這孩子當年從學校畢業怎麼一聲不吭就消失了？”陳老頭語氣責怪，這個老頭是出了名的怪脾氣，也隻有在謝岸這兒才會露出可愛的一麵，“就那麼怕我讓你寫論文？姓謝的你可真行，我老陳帶過那麼多學生，你是最難帶的一個。”
師生分別多年後的第一次通話聊了兩個多小時，別看陳老頭在人前的印象是刻板老古董，到了謝岸這裏儼然就是個返老還童的小孩，事無巨細地將這些年發生的事說給謝岸聽，末了才說出今天打這通電話的目的。
“小謝，老師這不是要從S大退休了嗎？老師想……”
一股不好的預感竄上心頭，謝岸急忙打斷恩師興致勃勃的提議：“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謝岸！”陳老頭對著電話怒吼：“這麼多年了，你還以為我老頭子和以前一樣好忽悠？！”
謝岸被吼得一愣，不應該啊，他當年就是用這個方法逃過了陳老頭十幾次想通過電話抓他留校任教的，當年他得知陳老頭向學校力薦他之後，當機立斷逃掉陳老頭的幾十節課，即使是這樣，期末陳老頭所授的古代文學這門課還是考了全校第一，陳老頭對這位學生從來都是不吝誇獎，拿著他答得滿滿當當的試卷跟辦公室的其他老師炫耀。
長時間的沉默過去，謝岸才誠懇地“解釋”：“老師，不是我不想，隻是我媳婦最近剛生二胎，正在坐月子，離不開我啊。”
“小謝結婚了？”陳老頭的注意力果然成功轉移到謝岸成家生子這件事上，當年他就覺得這謝岸這學生性格孤僻不好相處，沒想到如今家庭美滿還生了二胎。
“結了。”謝岸回答得有些底氣不足，但處於巨大欣喜之中的陳老頭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改天帶你媳婦和孩子給我瞧瞧。”陳老頭語氣激動，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給謝岸拒絕的機會，直接一錘定音，“算了太麻煩了，你把地址給我，我明天有場講座要出席，這樣，我買明晚的機票，這樣後天能到。”
謝岸眼前瞬間浮現金光閃閃的八個大字，大局已定，他命休矣！
他不甘心地試圖再挽救挽救，“老師年紀大了就別折騰了，等下個月我帶阿勉和兒子女兒過來看您。”
“阿綿？”陳老頭一聽這個名字就想起大戶人家知書達理的小姐，十分滿意地作出點評，“綿綿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不錯不錯，好名字。”
謝岸：“……”
好吧，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阿綿就阿綿。
“我懶得跟你這小子說了。”陳老頭這還沒見到“阿綿”和謝岸無中生有杜撰出來的兩個孩子就開始嫌棄謝岸了，“你一天天的盡惹我生氣。”
“老師，您聽我說……”
“嘟嘟嘟……”電話掛斷的提示音無情響起。
謝岸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他一定不是陳老頭親生的學生，要不然怎麼比不過一個憑空捏造的“阿綿”？
晚上，厲勉準時過來接謝岸，謝岸正低著頭專注地正跟工人們叮囑需要注意的事，不經意扭頭就見厲勉抱手靠在門邊，笑吟吟地望著他。
謝岸“啪”一聲合上本子，筆在指尖上轉了兩圈，“暫時就這麼多，辛苦各位。”
謝岸這個雇主算是工人們從事這門職業多年來遇到過脾氣最好、給價最高也是最好說話的一位，工人們見他這麼客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
“過來看看。”謝岸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示意厲勉，“這幾套設計是我最新確定的，你看看喜歡哪種。”
厲勉一聽立馬屁顛顛走過去，嘴上說著滿不在乎的話，“這些事你拿主意就行，我還信不過你的眼光？哎我覺得第二個好看，大氣上檔次，和我老板的身份就很搭，哇……第三套也好看，這色調一看就很溫馨。”
厲勉一個人嘰嘰喳喳說了半天，最後還是謝岸拍板決定，“第四套怎麼樣？”
第四套設計屬於簡約又不失溫馨的風格，家具多采用嵌入式以便騰出更多空間，燈具除洗手間外一律采用偏暖色調的燈光，廚房冰箱灶台抽油煙機等等一應俱全。
厲勉立馬狗腿地表示：“其實剛才我就想說第四套來著，謝岸你眼光隨我，不錯不錯。”
謝岸輕輕磨牙，想把這玩意兒轟出去。
敲定最終裝修方案後，兩人打了個車回了小院。
謝岸一進屋就跌進柔軟的沙發裏，舒服地眯起眼睛，厲勉自覺性很高，不用謝岸說都知道自己該進廚房。
“今天怎麼樣？”謝岸想了想還是問了小錦村的事。
“小錦村從今天起暫停接收外來遊客，《天下有雙》劇組今天下午已經開始拍攝，辣椒醬的銷量穩定增長，最重要的一點——”厲勉神色異常嚴肅，謝岸呼吸不由自主緊張了起來，“嗯？”
厲勉勾唇邪魅一笑，“厲老板今天又帥了。”
謝岸：“？”
請立即停止你的不要臉行為！
厲勉正色：“好了言歸正傳，我最近找了個兼職，謝岸我給你說，我新找的這份工作……”
見厲勉一臉興致勃勃要往下說的樣子，謝岸急忙打斷人，“下回再說，我先去洗澡。”
他懶得聽厲勉掰扯，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擺在他麵前，如果明天陳老頭飛機降落之前他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假裝“阿綿”和兩個孩子，陳老頭一定會給他表演什麼叫“廉頗雖老尚能食飯”。
謝岸毫不懷疑，如果陳老頭是坐輪椅過來的，知道真相後一定會氣得從輪椅上站起來，掄起四十米大刀追著他砍幾條街。
更何況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打探陳老頭的消息，知道陳老頭不僅身強體壯一頓能吃兩碗，前段時間還因為赤手空拳勇鬥持刀小偷上了當地頭條，身體素質那叫一個好，簡而言之，他十有六七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