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霜的聲音猝然響起,粗噶似含著沙粒,“小寶。”
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安靜,車輛、霓虹、翻滾著的海浪……一切都淪為背景,且無聲無息,所有人都凝神,眼睛定定看著橋上的小寶。
小寶似乎呆滯了一瞬,但很快露出一絲笑容,他笑起來很可愛,嘴角依稀可見兩個小酒窩,眼睛月牙兒似的,眼底帶著這個年紀孩子獨有的天真。
就是這個時候,悄然接近小寶的謝榛大步朝前跨一步,趁著小寶出神的空隙,臂彎一撈,將小寶從橋上拽了下來,小寶身形不穩,重重砸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與此同時,林霜蹣跚著步伐向前,拘謹、愧疚、以及重逢的喜悅等多種情感糅合在一起,林霜整個人顯得有些遲鈍。
謝榛抱著小寶走近林霜,不用謝榛多說,小寶已經朝林霜張開了小手,隻是那兩個字始終叫不出口。
看著一家三口團圓的美好大結局,厲勉背過身,繃緊的脊背鬆下去,長長地歎了口氣,謝榛一家子倒是團圓了,可憐他厲勉助人為樂卻落了個被趕出家門的悲慘下場。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此時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勞斯萊斯,車窗降下一半,坐在後座的是一位老者,老者麵容威嚴,氣勢壓人,眉目間隱約帶著狠厲。
“還是沒有瞞住。”老者目不轉睛看著窗外一處,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司機跟了老者幾十年,聞言轉過頭接道:“老爺您沒錯,謝榛少爺雖然不是您親生的,但您畢竟養了他這麼多年,這人呐,年輕時難免會犯錯走彎路,老爺您也是為謝榛少爺好。”
倘若厲勉這時候細心並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車中的老者和那日在小村見到的老爺子有幾分相像,隻是一個麵容慈祥一個神色嚴肅。
“走吧老秦。”老者沉聲吩咐。
“是。”
車子緩緩啟動,不知道看到什麼,老者原本平靜如水的目光突然有所觸動,“老秦,停車!”
老秦依言將車熄火,老者慌忙拿出老花鏡架在鼻梁上,終於看清了不遠處正側著臉跟厲勉說話的謝岸。
“老秦。”老者激動地開口,眼睛不敢眨動,“快看那孩子,是不是……”
老秦順著老者的視線看過去,在看到謝岸的一瞬間,臉色也如老者一樣猛地變了,“這孩子是……是……”
老秦光顧著激動了,眼眶中幾乎要盈出熱淚來,這孩子老爺找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沒有音訊,沒想到會在今晚,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
老秦幾乎敢肯定,路燈下那個長相俊美、身形修長的年輕男人,一定是老爺親生的兒子。
太像了,簡直和當年的夫人一模一樣,眉眼、神態、習慣輕抿的唇……
老秦抬袖在臉上抹了一把,後覺自己失態了,肅了肅神色問:“老爺,現在下去嗎?”
“不。”老者沉思片刻,“今晚吩咐廚房做一桌小榛和小寶愛吃的菜,讓小榛帶著小寶……和那個女人回家吃飯。”
“是。”對於老者的安排,老秦並沒有異議。
林霜抱著小寶,看不出任何異樣,全然不是眾人口中嗤之以鼻的那個瘋子,小寶安靜地被母親抱在懷裏,謝榛一手攬在林霜肩膀上,一家三口怎麼看怎麼和諧美滿。
“謝岸。”厲勉不要臉地朝謝岸湊過去,一雙含情眼直勾勾盯著謝岸,將謝岸盯得有些不自在。
“嗯?”
厲勉張開臂彎,語氣委屈,“求抱抱。”
謝岸問:“你東西帶了嗎?”
厲勉一時沒反應過來謝岸問這話的意思,見謝岸不悅地打量著他,心底漸漸騰起一絲絲不好的預感。
“沒帶。”厲勉如實說,同時小心翼翼偷瞄謝岸,“這樣,我再跟你回去一趟。”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謝岸當機立斷道:“我明天給你寄同城。”
“寄同城多貴。”厲勉不死心,“你放心,我拿了東西就走。”
厲勉的目光太過誠懇,像一隻順毛聽話的大狗,全身上下都寫著“人畜無害說到做到”八個大字,謝岸決定再心軟一回,反正過了今晚,他和厲勉就結束了。
厲勉聽見謝岸鬆口,暗暗壓下激動顫抖的心,和謝榛林霜簡單說了幾句祝福恭喜的話,最後在小寶臉上“吧唧”親了一口,屁顛屁顛地坐上了前來接人的鍾年的車上。
“謝岸岸,你說說你又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少爺,怎麼就這麼嬌貴還要人來接?”鍾年嗔怒地往嘴裏塞了把豬脯肉,臉頰兩邊隨著他咀嚼的動作不斷下陷,突起,總之這動作落在厲勉眼裏就變得十分喜慶。
謝岸看起來有些疲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鍾年的話,是個人都能聽出他的敷衍,鍾年憤憤不已,一口又一口地吃著豬脯肉,心裏把謝岸罵了個狗血淋頭一無是處。
厲勉一反常態地全程沉默,好幾次鍾年注意到他嘴唇張合想說點什麼,但不知為什麼又沒開口。
兩個小時後,車子停到小院外,謝岸率先下了車,後座的厲勉跟鍾年道謝完也跟著下了車,兩人都忘了叫車上的鍾年下車進屋坐坐。
就是這麼無情冷漠,鍾年果斷把厲勉和謝岸歸到一類並拉進自己的黑名單,重重“哼!”了一聲,一腳踩下油門,罵罵咧咧將車開了回去。
厲勉的東西還放在原處,謝岸沒有開門進去,而是打開手機電筒照著地上的一堆東西,一言不發地盯著厲勉。
考驗厲勉自覺性的時候到了,謝岸就這麼安靜地看了厲勉幾分鍾,才見厲勉不情不願向前一步,磨磨蹭蹭去收拾地上的東西。
“這兩天網店辣椒醬銷售額還不錯。”厲勉一邊說一邊抬眼看謝岸,“既然我們都分手了,謝岸你看是不是應該把你的銀行卡換綁成我的?”
謝岸明顯有些猶豫,半響,他不動聲色讓開半步,拿出鑰匙開了門,又回過頭望了眼夜空,認真提議道:“今晚要下雨,要不你過幾天再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