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厲勉總算弄清了前因後果,起因是張昆被村長派到村口守著,不許帶有攝像機的團隊進入村子,蘿莉網紅平時驕縱跋扈慣了,被張昆一攔,不但不問清原因,反而囂張地放出就要進村的話。
張昆這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一時間心酸、無力和各種負麵的情緒盡數湧進心裏,這個半生都習慣了忍受不公的男人,頭一次在人前亮出凶狠的獠牙,紅著眼扛著鋤頭堵著蘿莉網紅一行人。
“還網紅村。”蘿莉網紅語氣嘲諷,“我看是買的熱搜吧?大家都別來了,小錦村的情況大家也看到了,村民素質低下,好不容易遇到個長得帥的,嘖,居然這幅德行。”
蘿莉網紅做直播這麼久以來,頭一回遇到這種攔著不讓進的情況,放著好端端的宣傳機會不要,她一定會讓這些無知的村民後悔!
有眼尖的網友認出了厲勉,蘿莉網紅的直播間炸開了鍋。
“帥哥,哪裏有帥哥?等等,這位兄台長得好像‘等我的蟹郎君’啊。”
“樓上自信點,這就是“等我的蟹郎君”。”
“不好意思,抱走我們家燈鞋,這家美顏開得……我這個老粉差點都沒認出來。”
燈鞋,是厲勉直播間的粉絲為他取的外號,等我的蟹郎君,等謝,燈鞋。
蘿莉網紅掃了眼評論區,抱臂幽幽出聲:“喲,想不到你還是個網紅,來,跟我的粉絲打個招呼。”
蘿莉網紅對厲勉的態度來了個180度大轉彎,隻要能給她帶來熱度和收入,別說是笑臉逢迎了,就是讓她當眾表演狗叫她也願意。
沒辦法,這就是當代網紅直播的生存狀況,網友們對平淡無奇的事件提不起興趣,相反那些稀奇的怪事更能帶來可觀的熱度和流量。
“抱歉。”厲勉麵若冰霜,抬手遮擋住攝像頭,“這位女士,請你遵守小錦村的規定,不然我們有權請你離開。”
蘿莉網紅臉上的笑僵住,她都已經給台階了,既然麵前這個男人不識好歹的話,就別怪她煽動粉絲情緒了,“請我離開?嗬嗬,大家快看,這裏是最近爆火的網紅村,坐標是……”
蘿莉網紅有的沒的亂說一通,全是抹黑小錦村的難聽的話。
現場小錦村一眾村民沉默了,小孩麵露膽怯,兩眼驚恐地盯著蘿莉網紅身邊的一眾膀圓腰粗的保鏢,扯著大人的衣角躲在大人身後,大人們的眼底有迷茫不解,有憤怒不平,也有認命一般的死寂。
摩托車在山路騎行的尖銳聲音由遠及近響起,緊接著三輛自行車映入眾人眼簾,為首的是染著黃發,一看就能和地痞流氓掛鉤的黃毛,黃毛身後分別是林楷和趙歸。
“喲。”黃毛輕浮地朝蘿莉網紅吹了聲口哨,“沒想到也有長得這麼標誌的小美人來我們村,哥哥叫林楷,認識認識。”
林楷:“……”
敢情他的名字就是黃毛這小子拿來招搖撞騙專做壞事的名號。
林楷最喜歡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反手指著自己做自我介紹,“這位阿姨,我叫黃毛,來加個微信。”
蘿莉網紅一聽就開始跺腳,嗲聲嗲氣跟直播間的觀眾告狀,“哥哥們,看看這兩位大叔,居然說我是阿姨。”
厲勉眼神越發冷下去,手一伸直接摁下了攝像機的關機鍵,“請你們離開。”
網紅主播撂下幾句不痛不癢的威脅後,帶著她的團隊離開。
氣氛仍然沉默,仿佛有股看不見的高壓將每一個人壓得喘不過氣來,小錦村的村民們在這一刻更多的是迷惑和不解。
他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看起來像知識分子的人來到村裏會隨意亂丟垃圾,破壞環境,甚至不經過他們的允許就跑進他們家中拍照取景。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對外界的印象還停留電視上的連續都市劇上,在電視裏,這些帶眼鏡,穿西裝,穿高跟鞋的時髦男人女人們,都是坐辦公室的,按理說這樣的人不會做出破壞小錦村生態,打擾他們生活的事來。
但事實就是如此,好幾戶人家晚上睡覺已經開始搬東西抵著門了,白天也教導小孩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更不要帶陌生人到家裏來。
麵對這一切,厲勉沒有表明什麼,他甚至沒有為這些身處矛盾中——想要賺錢又不想被打擾的村民們指明一條可以兩全的道路,事實是很殘忍的,正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要想有得,必須要有舍。
這些都需要時間來磨合,小錦村的人需要適應外界帶給他們的影響,同時也要做出改變來接受一切未知的變故。
風險是必然存在的,沒有誰可以給他們一個確切的保證,未來小錦村也說不定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厲勉唯一能承諾的就是,他不會讓小錦村的突然爆火成為曇花一現的短暫盛況。
村長是沉默時間最長的,他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站到人群最前麵來,滄桑的聲音低緩又嘶啞,“大家散了,都各回各家。”
等村民們散得差不多了,村長才慢悠悠走到厲勉麵前,顫抖著伸出手握住厲勉的,“厲老板……”
“您……”
不料下一秒村長疲憊擔憂的神色一掃而光,他渾濁的雙眼一亮,“你和謝先生在一起了?”
“這……”跳躍太大,厲勉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村長一副嗑到了的神情,壓低聲音不自然地輕咳兩聲,“你脖頸上有吻痕。”
吻痕?吻痕!
“謝先生這麼野的啊。”村長希冀的目光直勾勾盯著厲勉,“快說說細節。”
“什麼細節?”厲勉自己都懵了。
“就……那個……”村長說到這兒還有些不好意思,老臉一紅,磕磕絆絆說:“我保證不說給第三個人聽。”
林楷三人齊聲:“我們也是。”
厲勉腦袋這會才轉過彎來,“這不是什麼吻痕,早上洗臉太用力了,搓的。”
村長嘴角的笑尷尬地掛著,末了,他摸著花白的胡子長歎一口氣,留給厲勉一個倔強的背影,嘴裏不知念叨著什麼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