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勉收拾好廚房，在樓下磨蹭到快天亮才上樓，剛才謝岸已經起疑心了，絕不能讓謝岸發現自己一直在找的袖扣被他厲勉藏了起來。
厲勉看了眼時間，估摸著謝岸應該睡熟了才做賊似的輕輕推開門，放輕步子進了臥室。
“你幹什麼去了？”謝岸翻了個身，迷迷瞪瞪問：“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厲勉心想，你丫的好意思問，你不也沒睡嗎？
“睡吧。”謝岸聲音悶悶的，他睡覺習慣把頭埋在被子裏，因此在厲勉聽來不是很清楚。
厲勉識相地走到床邊，脫下外套鋪好，往地板上一躺。
“上來睡。”謝岸朝最裏麵挪了挪。
嗯？厲勉楞了一瞬，謝岸是不是睡糊塗了？一般而言，清醒時候的謝岸絕對說不出讓他上床睡這種話。
不過身體倒是比意識快了一步，厲勉掀開被子一角鑽了進去，溫暖瞬間包裹了全身，厲勉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這是謝岸剛才睡的位置，鼻尖若有似無縈繞著淡淡的檀香味，莫名讓人覺得很安心。
“哥。”厲勉一動不動，僵硬得像一塊木頭，連大氣都不敢呼。
謝岸半夢半醒之間應厲勉的話，聲音帶著很濃重的鼻音，“什麼？”
“你今天吃藥了嗎？”厲勉小心翼翼往謝岸身側挪了挪，“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謝岸過了好一會才說：“就當我在做慈善。”
謝岸其實更想說，不讓你上床睡還能眼睜睜看你睡地板不是？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謝岸虐.待折磨人。
家裏不是沒有多餘的床單被子，但厲勉是有前科的人，謝岸信不過他，總覺得什麼東西到了他手上，都逃不過被賤賣的命。
厲勉側過身，腦袋和謝岸肩膀幾乎要貼在一起，他喃喃，“哥你真好。”
謝岸用實際行動來回應厲勉這話——
厲勉腰間突然多出一條腿，正當他心跳加速，以為謝岸終於要對他禽獸一回的時候，那條腿的主人猝然發力狠狠踹在他腰間，“別靠我這麼近。”
厲勉被踹到地上整個人還是懵的，“靠謝岸，大晚上的你發什麼瘋？”
“別靠我太近。”謝岸一點愧疚感都沒有，語氣冷漠地警告厲勉，“我喜歡男人，我們道不同，不是一路人，你再靠近我，就別怪我動手了。”
“什麼？”厲勉疑心自己聽力出現了問題，謝岸剛剛說了什麼？
他喜歡男人？
喜歡男人！
已知條件，厲勉是男人，謝岸喜歡男人，等量代換一下就是——
謝岸喜歡他！
靠靠靠，謝岸居然喜歡他！
“好話不說第二遍。”謝岸是如此的坦蕩，自從確認自己的性取向後，他就沒打算藏著掖著，這不是件丟臉的事，性別從來都不是愛情的最大阻攔，那些世人的偏見和歧視才是。
但他謝岸既然認定了，就不畏偏見和歧視，不懼流言和蜚語，這沒什麼的，這不過是件和吃飯睡覺一樣自然的事，它發生在生命本身，同樣值得珍視和尊重。
“謝岸你喜歡男人？”巨大的欣喜浪潮一般席卷了全身，厲勉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震驚到了，上輩子謝岸哪怕和他在一起了，兩人到國外領了證，也從來沒有親口告訴過他厲勉這件事。
“怎麼？”謝岸睡意一下子消失，意識緩緩回籠，他睜開眼，伸手開了床頭的落地燈。
暖黃的燈光落在謝岸柔軟的頭發上，落在他漆黑似墨，澄澈如泉的眼裏，他坐起身，眉眼溫和，問出的話帶著穿透人心的犀利，“你瞧不起我們這類人？”
“不是。”厲勉激動不已，想說的話偏偏卡在喉嚨裏，在謝岸眼前，他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甚至狠心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眼眶蓄起淚花。
這不是夢！
這是實打實的，謝岸親口說出來的話！
他怎麼可能瞧不起？他就是謝岸口中“這類人”裏的一員啊。
“不會瞧不起。”厲勉從地上爬起來，在謝岸平靜發問的目光中俯身將謝岸整個人抱進懷裏，“謝岸，謝岸，我好開心。”
“你開心什麼？”謝岸不清楚厲勉為什麼會這麼興奮，事情的走向和他的猜測有很大出入，先前他問過厲勉，厲勉親口承認自己喜歡女人，正常情況下聽見他這番話，不是應該呆愣，震驚，甚至是厭惡的嗎？
“我好開心。”厲勉搶在謝岸發火的前一秒放開他，“謝岸，你知道嗎？這是我二十三年來聽到最動聽，最讓我開心的話了。”
很多年後，他抱著謝岸也用同樣激動的語氣說：“謝岸你知道嗎？這是我六十多年來聽到最動聽，最讓我開心的話了。”
“你開心個什麼勁？”謝岸冷眼瞥了厲勉一眼，“你應該討厭才對。”
“討厭？”厲勉不明所以，剛才自己親口撒過的慌忘得一幹二淨，“我為什麼要討厭？”
“你不是喜歡女人嗎？”謝岸眼底平靜，嗓音溫和下去，“厲勉，別告訴我你這會又不喜歡女人了。”
“怎麼可能。”自己說過的話，跪著也要承認，至少不能這麼快就打臉，那他厲勉多沒麵子。
“我是喜歡女人啊。”厲勉重新爬回床上，這一次不敢貿然靠近謝岸，他平躺下去，細碎的燈光照進眼底，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說出的話和真實的內心截然相反，“哥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男人，我以後可是要娶妻生子的，對了哥，你說生幾個好？”
“生多了難養。”謝岸認真地提問，“厲勉，你覺得你賺錢很厲害嗎？”
厲勉搖頭。
謝岸又問：“你覺得你很大方嗎？”
厲勉再次搖頭否定。
“你算過養一個孩子需要花多少錢嗎？奶粉尿不濕玩具，到了入學的年紀……”
謝岸一筆一筆，清楚地將養一個孩子的花費算了出來，聽得厲勉是目瞪口呆。
原來養一個孩子要那麼多錢。
“憑你那摳搜勁，恐怕舍不得給孩子買進口奶粉和高端玩具吧？”
厲勉懷疑謝岸在諷刺他。
偏偏又無力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