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把牙印裱起來

一夜好夢,第二天是個大晴天,下過雨的空氣十分清新,院子裏樹梢上的嫩芽又長了一些,花骨朵藏在層層綠葉中,陽光分外耀眼,給小院渡上了一層好看的金色。

絲絲縷縷的陽光從鏤空雕花的窗戶裏照進二樓臥室,照進相擁一個晚上還沒醒來的兩人身上。

謝岸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祖父還健在,他還是個喜歡在枕頭下藏零食的小學生,從前怎麼也想不清的回憶在夢裏分外清晰,連祖父下巴有幾根胡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死了去要去哪兒呀,祖父?”

謝岸聽到一道稚嫩天真的聲音響起,隨即聽到祖父笑了一聲,麵容慈祥朝空中伸出手,謝岸下意識將頭湊過去,祖父蒼老的手卻穿過他發頂,落到了另一個人身上,準確來說也不是另一個人,是小時候的自己身上。

“去天上。”祖父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鏡放到一邊,和藹地笑了笑,“但不會變成星星,小岸,你見過灰塵嗎?也叫塵埃,人死後啊,就會化作一粒小小的塵埃,飄向宇宙中。”

“塵埃?”小謝岸不解地掰著祖父的手,眼神天真,“那這樣說,隻要我一伸手,就能牽到祖父的手是不是?”

塵埃小小的一粒,飄浮在空中,金色的陽光照下來時,能清楚地捕捉到。

小謝岸眼神一亮,想到了更為準確的說法,“隻要出太陽,我就能和祖父重逢了對不對?”

對話到此結束,畫麵一轉,小謝岸長成了大謝岸,男人步伐匆匆,兩點一線在學長兼好友的公司和小錦村之間來回奔波,不知疲倦不知勞累,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隨身攜帶胃藥和維生素,在沒人看到的時候一把塞進嘴裏。

這其實還不是最糟糕的,謝岸發現自己丟了一樣東西。

具體是什麼東西他不記得了,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掏了一角,血淋淋活生生的疼。

耳畔響起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些許焦急和擔心,“謝岸,謝岸,哥。”

夢中的場景中斷,謝岸在一瞬間回到現實,他正要睜開眼,一隻大手先他一步伸過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貼在他眼睛上,“陽光刺眼,別一下睜開眼睛。”

這動作分外熟悉,謝岸想到了昨晚。

手腕上的領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的,兩隻手腕上都有明顯的勒痕。

謝岸依言先慢慢睜開眼,適應了一下陽光,其實沒有厲勉說的那麼誇張,刺眼是有,但不至於會傷到眼睛。

謝岸喉嚨幹澀,發出的聲音有幾分低啞,“幾點了?”

厲勉抬手,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腕,無中生有隨口胡謅,“還早,才六點過。”

謝岸緩緩坐起身,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這些天下來的疲憊一掃而光,此刻全身都舒爽得不行。

厲勉赤著上身,謝岸眼神飛快從他左肩上清晰的牙印上掠過,“聽說你遇到山體滑坡了,人沒事吧?”

“什麼山體滑坡?”厲勉一臉茫然,隨即想到什麼,輕笑一聲跟謝岸解釋,“我沒走那條路。”

“嗯。”謝岸懸著的一顆心哐當一下歸位,還好還好。

謝岸揉著手腕,又問:“那你怎麼失蹤那麼多天?”

“這個……這個……”厲勉支支吾吾,神情一點不自然,一看就是心裏有鬼。

“發生什麼了?”謝岸不依不饒,一定要問到真相。

厲勉臉上閃過一抹慌亂,倉促間看也沒看,拿過一旁謝岸的襯衣穿上,“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衣服穿好,厲勉驚奇地發現……好家夥,扣子扣不上。

謝岸頭疼地按著突突跳的額角,“你穿我衣服做什麼?”

“啊?”厲勉後知後覺,急忙脫襯衣,不知道是襯衣質量不好還是他用力太大,總之襯衣“哢嚓”一聲,從胳膊那兒斷開了。

謝岸:“……”

他就這麼一件襯衣!

謝岸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平靜地睨了厲勉一眼,“三百塊,現金還是轉賬?”

“就這麼件破襯衣,你告訴我值三百塊?謝岸,你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原價。”

謝岸沉思片刻,摸著左心口,臉不紅心不跳,“三百五十塊。”

厲勉咬牙,恨不得把謝岸這王八蛋揪過來打一頓,好好教教他“誠實”兩個字怎麼寫。

但明顯是不可能的,清醒的謝岸戰鬥力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輕則傷筋動骨一百天,重則幾抔黃土埋上就完事,總之就是這麼簡單粗暴且毫無道理可言。

“你把我賣了得了。”厲勉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擺出一副無奈的神態,“哥你知道的啊,我比你窮。”

謝岸捧起斷掉的那一節襯衫袖子,低下頭拿臉蹭了蹭那半截袖子,陷入了回憶,“這件襯衣跟了我五年了,我記得當年我打了一個月的工,來來回回經過那家店幾時回,才下定決心買這麼一件,誰知道它命短,不能陪我到最後。”

厲勉眼睛瞪大,真的謝岸,你丫的大可不必如此,演技這麼好,現在去報北影還來得及,奧斯卡小金人有你一份。

厲勉盯了謝岸幾秒,臉色一言難盡,決定轉移話題,“一會陪我去紋身。”

“紋身?”

“這個。”厲勉壞心眼勾唇一笑,指指左肩上的牙印,“我要把這個牙印裱起來。”

謝岸:“……”

厲姓某男子從外地出差回來後神誌不清,居然想去紋牙印,笑死,那牙印還是他的。

厲勉說:“對了,還要再紋四個字。”

謝岸嘴角抽了抽,難以置信地問出心中猜測,“謝岸咬的?”

“nonono。”厲勉伸出食指晃啊晃,笑得欠揍極了,“謝狗專屬。”

這話一出,就等於明目張膽挑戰了謝岸的黑“岸”勢力,最直觀的後果就是厲姓某男子被一腳踹下床,不等該男子反應過來,身上突然一重,謝岸壓著他狠狠揍了一頓。

哀嚎聲不絕,厲勉心裏那叫一個後悔,他真的知道錯了,不該挑戰黑“岸”勢力的,明知道謝岸不做人,唉,失策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