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勉到超市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中途幾個小時他挨個打電話把損友們叫到一起,在免費領清涼菊花茶的藥店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最後一堆窮鬼掏出全部家當,湊出了五十多塊。
厲勉帶著兜裏的五十多塊頗有幾分自豪地走在大街上,大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人匆忙有人從容,唯獨厲勉是萬花叢中一點綠,戴了頂深綠色的假發,一看就很非主流,這還是從林楷那兒弄來的。
半小時前,幾個大男人信誓旦旦地跟厲勉保證,謝岸看不上厲勉的原因,追根究底還是厲勉頭上沒毛,老話說得好,頭頂沒毛,辦事不牢,謝岸當然看不上整天頂著顆鹵蛋腦瓜子的厲勉,雖然厲勉一再否認他那叫寸頭,跟鹵蛋完全沾不上邊,但幾個損友口風一致,死活非要說他腦袋就是顆鹵蛋。
林楷除了愛搓麻將之外,還是個玄學家,每周日都會更新一套幸運顏色搭配,按照他的推算,今天的幸運顏色是綠色,厲勉為了顧全大局招來好運,不惜戴上原諒色帽子。
綠色假發是林楷九塊九在網上淘來的,這會正好派上了用場,幾個大男人給厲勉裝扮上,學電視裏給人輸送真氣,一個接著一個把好運輸給厲勉。
就這樣,厲勉帶著全村人,哦不,是幾個損友的希望,踏上了去見謝岸的不歸之路。
臨近過年,小超市生意這幾天都很好,謝岸從早上忙到現在還沒歇過,好不容易有歇口氣的機會,照例是給自己泡上一壺茶,放上舒緩的音樂,微眯著眼看著透明茶壺裏茶葉慢慢舒展開來,對他而言,這是個十分治愈的過程。
小音箱音量調到最佳,謝岸偶爾跟著旋律哼幾句,見茶泡好,正要給自己倒上一杯,餘光突然瞥見一雙灰撲撲的皮鞋,謝岸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謝岸心裏閃過無數個臥槽。
這什麼玩意兒?
綠色蘑菇頭假發,破洞牛仔褲,大紅色秋褲的顏色十分紮眼,一雙灰撲撲髒兮兮的破皮鞋,關鍵是,這玩意兒還穿著他的外套!
謝岸嘴角抽了抽,差點沒當場失態自掐人中。
這狗玩意兒怎麼隔三差五就犯病?
厲勉大半個身子都趴在收銀台上,朝謝岸拋了個媚眼,“哥,我好餓啊,有吃的嗎?”
謝岸默默抬手捂住眼睛,這狗玩意兒是誰?他根本不認識。
“哥。”厲勉心底閃過一個不太確定的猜測,謝岸這是……害羞了?
難道真像林楷那幾個爛人猜的那樣,謝岸還真喜歡頭上有點東西的男人?
驚,謝狗審美居然是這樣的!
好一個深藏不露的謝狗,上輩子有些沒良心的東西經常溫柔地摸著他的腦袋,說他寸頭好帥。
果然果然,厲勉失望地搖頭,能打敗謝狗的,除了謝狗不可能是別人。
這時候有個小姑娘拿著東西過來付錢,謝岸放下手,神態自若地接過東西掃碼,等小姑娘離開超市,謝岸才漠然地瞥了厲勉一眼,“你是誰?”
厲勉:……
綠色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我是厲勉啊。”厲勉反手指著自己,急聲解釋說:“厲勉的厲,厲勉的勉。”
謝岸眸色暗下去,認真地看著厲勉,“不認識。”
??
厲勉原地驚呆,這才一天沒見到人,謝岸這是鬧什麼?失憶了?腦門被門夾了?還是記憶被外星人偷換了?
“謝岸?”厲勉伸手在謝岸眼前晃了幾下,“真不記得我是誰了?”
“不記得。”謝岸回答得幹脆又果斷。
“好吧。”厲勉臉上寫滿失落,失落不過三秒,立馬抬頭兩眼放光盯著謝岸,“那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厲勉,厲勉的厲,厲勉的……”
謝岸忍無可忍,“滾!”
“哈哈哈。”厲勉興奮地拍掌,笑得嘚瑟又討打,“我就知道你丫的在騙我,繼續裝啊。”
“滾!”謝岸重申,他發誓,這個發色配上這個發型,真的是有史以來他見過醜得最慘絕人寰的組合,沒有之一!
“滾哪兒?”厲勉壓低聲音,咬唇對謝岸使勁拋媚眼,“滾床上還是沙發?”
謝岸冷笑咬牙,“滾你大爺!”
“嗷,這不太好吧。”厲勉表情十分欠揍,“我大爺年事已高,滾來滾去的不太好,來吧,哥你把所有對我大爺的怒火都發泄到我身上吧,我知道你喜歡不一樣的,地下室是吧?我自己鑽進去,小皮鞭我也準備好了。”
謝岸麵色陰沉,越發有想揍人的心。
“哥?謝岸?好吧不裝了,我攤牌了,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叫‘你大爺’。”厲勉不怕死地繼續挑釁,他來這一趟的本意是想勸謝岸出資加入他們,但一看到謝岸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正事早就不知道丟到那個犄角旮旯去了。
結果又是被一頓揍,本來就沒好的臉更加青腫,要是謝岸下手再重一點,厲勉這張臉就別想見人了。
謝岸打完人仍然覺得心中火氣還沒消,一把扯下厲勉的假發套,寒聲道:“以後少戴這種東西在我跟前晃來晃去。”
“好的哥。”厲勉捂著臉連連應下,他懷疑自己中了幾個損友,哦不,是豬朋狗友都不如的損友的招,而且他有證據,證據就是謝岸剛剛一把抓掉他的綠色假發套,還不帶猶豫扔進垃圾桶裏,並在上麵蓋上了一張報紙。
謝岸眼神又落到厲勉的破洞牛仔褲上,額角青筋因為動怒越來越明顯,“給你兩個選擇,一秋褲二外褲。”
“能選第三個答案嗎?”厲勉弱弱地給出理由,“這是我奶奶親手給我縫製的本命紅秋褲。”
與此同時,正在搓麻將的林楷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你說呢?”謝岸冷冷看著厲勉。
“Yes,sir。”厲勉呈立正姿勢敬了個禮,“我這就換。”
話音落,皮帶扣打開的清脆聲音響起,謝岸急忙閉眼,但還是慢了一步,兩條大紅色長腿自此在腦海時不時就浮現一次。
“為了不讓我奶奶一片好心喂了驢,我隻能……”厲勉踢了一腳地上的牛仔褲,“委屈牛仔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