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勉回到破出租屋,把玉扇粗魯往大門口一丟,接著跺著腳就去敲隔壁房東劉大爺的窗。
厲勉伸長脖子扯著嗓子對著劉大爺家不知道糊了幾層的窗戶喊:“劉大爺啊,你那兒有羊角錘嗎?”
劉大爺吸著旱煙,慢悠悠站起身,好半天才打開門,門開的一瞬間,一股混合著腳臭汗臭等多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鋪天蓋冒出來,厲勉一口老氣憋著,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幾步。
劉大爺中年喪妻,有一兒一女,但都沒良心,女兒自從嫁了人就沒回來過,兒子在大城市裏安了家,幾年難得回來一次,因為年紀大的原因,劉大爺不僅耳背還有些老年癡呆,這不,劉大爺蹣跚著步子邁出大門檻,“厲小子,你要什麼?”
冰天雪地的,門口結了一層冰,厲勉見劉大爺還要向前,忙上前幾步扶住人,用大嗓門嚷道:“大爺,我要羊角錘。”
劉大爺這次聽清了,柱著根黑乎乎的拐杖進了屋子,半天的功夫才拿著羊角錘出來。
羊角錘到手,厲勉終於下定決心,他,鈕鈷祿厲勉,要親手把自己釘在窗戶上的厚木板給拆下來。
拆了兩個小時左右,厲勉終於把十幾塊礙事的木板都拆了下來,輕輕一推陳年生鏽外加還漏風的破窗戶,窗戶“吱呀”一聲開了,厲勉僵屍般拖著凍僵的身子從窗戶爬了進去。
一進房間,厲勉就三步並兩步朝鐵床走去,鐵床雖小雖破,但聊勝於無啊,厲勉裹著被子捂了半天,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四肢能活動的第一時間,厲勉就從枕頭底下拿出日記本,用嘴叼開筆帽,刷刷在上麵寫——
【今天見到謝岸了,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歹毒,我差點命喪他手上,不過機智的我把他的玉扇順回來了,玉扇在手,不怕謝岸不上鉤。】
厲勉的日記篇幅較短,大多為濃縮過的一兩句話,究其原因是他這個人極度摳門,怕浪費本子,和他這個人不著調的外表相反,他一手字漂亮得堪稱能出字帖,筆勁有力,跌宕有致,既有柳體的爽利挺秀骨力遒勁,也有顏體的端莊雄偉莊嚴渾厚,真正做到將顏筋柳骨結合在一起。
厲勉收好日記本壓回枕頭底下,臨睡前他一顆心怪不安的,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但一想到穿越時空重回六十年前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在他身上發生,那麼就算天大的事也不都算事兒了。
冷風從搖搖欲墜破舊不堪的窗戶一個勁往裏麵灌,厲勉半夜被凍醒,這才想起睡前一直惦記的事是什麼了。
謝岸的玉扇!
厲勉哆嗦著裹著被子下了床,大門一開,一股冷風毫無預兆毫不留情迎麵打來,活像八百年的仇人見麵,硬是要活生生把他凍死,厲勉深吸一口氣,打開手機電筒一照,嘿,玉扇結了一層冰,此刻在寒風中那叫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
厲勉心一揪,忙上前蹲下身子想把玉扇撈回家,誰知道他的手剛一碰到玉扇,玉扇整個就斷成了兩截。
厲勉:……
黃天在上厚土在下,真的是玉扇先動的手。
厲勉捧著斷成兩半的玉扇,已經能預料自己將會以一種何等慘烈的方式折在謝岸手上,他狗命不保,原本想靠玉扇上位,啊不,是靠玉扇討謝岸的歡心,這下看來,謝岸不揍死他都算是善良的了。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得想辦法彌補,厲勉鬼鬼祟祟看了四周一眼,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撈起玉扇,轉身大步踏進屋子,一腳後踢關上門,鑽進床底翻出一個帶鎖的箱子,從箱子裏找出膠水,十分認真細致地將玉扇粘好。
嗯……厲勉滿意地屈指在粘好的玉扇上彈了彈,這是何等的心靈手巧,巧奪天工,不是他吹,一眼絕對看不出來是粘過的。
下半夜厲勉心滿意足回歸夢鄉,第二天一早就帶上玉扇去謝岸家“偶遇”謝岸。
謝岸開了一家小超市,每天早上八點準時準點出門去小超市,厲勉算準了時間,果然在大門口成功“偶遇”到謝岸。
厲勉翻遍了出租屋的衣櫃,硬是沒翻到一件厚衣服,無奈之下隻好套了三件短袖外加兩件長袖,但下半身依舊穿著短褲,凍得嘴唇都紫了,一見謝岸就迎上去,僵硬不堪擠出一個怎麼看怎麼猥瑣的笑,“好巧啊。”
謝岸目光落到厲勉抱著的玉扇上,神色微動,厲勉見狀立馬狗腿地把玉扇遞到謝岸麵前,謝岸小心翼翼接過,吝惜地跟厲勉道謝,“多謝。”
厲勉擺擺手,“不謝,那個,昨天你打我那件事就算揭過去了,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抗揍,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謝岸心想,他都還沒說什麼,這人就開始倒打一耙了,對厲勉的印象瞬間又拉低了一級。
謝岸垂下眸子,他今天圍了一條深灰色圍巾,一張臉都攏在圍巾裏,厲勉這個角度,能看到謝岸卷翹如扇的眼睫和如玉般透著光澤的半截鼻梁,當下就有些心神蕩漾,思緒飄到十萬八萬裏之外去。
謝岸一手替玉扇擋著風,抬眼掃了厲勉一眼,“進來我給你找件厚衣服。”
厲勉一聽嘴角隻差沒翹上天了,二話不說就屁顛屁顛跟在謝岸進了屋。
謝岸專門有一間屋子用來養這些花花草草,他安置好玉扇,讓厲勉先在客廳裏等著,這才進臥室給厲勉找了一件自己的厚大衣。
厲勉裹著厚大衣,臉上笑得春風蕩漾,肚子突然不合時宜叫了幾聲,厲勉有些尷尬地看向正在泡茶的謝岸,斟酌著開口:“那個,謝岸啊,你家裏有吃的嗎?”
這話一問出口厲勉都想扇自己幾巴掌,都兩輩子了,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對謝岸會買菜會下廚這件事抱有希望是人做的事嗎?謝岸這廝唯一會買的食材就是麵條,果不其然,下一秒謝岸放下熱水壺,淡聲道:“有麵條,我去給你煮。”
厲勉忙伸出爾康手想表示不用了,話到嘴邊,卻不受大腦控製地來了句:“我都可以,那就麻煩你了。”
謝岸的廚藝還是那樣,清水掛麵,沒油沒鹽,不過謝岸煮麵條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他火候把握得很到位,從來不會出現沒煮熟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