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今天太過激動，也不至於穿錯衣服，更不會承受這麼多惡意的眼神。
其實那些買菜的大媽大爺和上班的小年輕們不是沒有動過惻隱之心，但是，厲勉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見有人走近，就用一種惡狠狠的，怨毒的目光瞪著人家，這直接導致沒有人敢跟他說話。
厲勉哆嗦著手拿出手機劃開，動作比意識快了一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撥通了一個電話。
厲勉上下嘴唇以很高的頻率顫抖，一方麵是冷的，另一方麵嘛，則是氣的，厲勉無言望天，想擠幾滴眼淚應應景，奈何情緒醞釀得還不夠到位。
電話那頭傳出一道清冷好聽的嗓音，“喂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我去，就是這個味兒，厲勉鼻子一酸，上輩子謝岸走在他前頭，他這個八十歲的老頭兒，在謝岸下葬那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都說一日夫夫百日恩，他和謝岸兩個人，可是做了一輩子的夫夫，雖然說上輩子謝岸給他煮了一輩子清水掛麵，怎麼想都覺得謝岸不是個人，但是，甫一聽到謝岸的聲音，厲勉還是會沒出息紅了眼眶。
電話那頭的人等不到厲勉開口說話，又耐心地詢問了幾遍，最後才把電話掛斷。
厲勉擦了把凍出來的鼻涕，心裏頭十分不是滋味，謝岸啊謝岸，老子發誓，這輩子老子一定不會喜歡你，老子要專心搞事業，偷你的黑卡。
信心滿滿躊躇滿誌的厲勉同誌自己給自己灌雞湯打雞血，滿地複活不說，連極端天氣對他肉體的傷害也感受不到了，是愛嗎？是責任嗎？
不，是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意！
厲勉已經想好了複仇之路要怎麼走，首先當然是騙到謝岸的心，然後各種對謝岸好，讓謝岸心甘情願把卡密碼告訴他，最後當然是偷到黑卡連夜買票出國，等謝岸反應過來，哈哈，已經晚了，老攻偷了他的黑卡遠渡重洋，謝岸最終落得個人財兩空。
公交車來了，厲勉快步擠進一堆人中，他擠車的功力十分深厚，既能擋住後麵企圖往前擠的人，也能抓緊機會混手摸魚上車，用這個方法，厲勉成功逃了好幾次車錢，但今天，他翻車了，是的，作為他們村逃票小王子的厲勉，當著一車人的麵翻車了。
司機大叔中氣十足地喊：“那個穿短袖的你還沒投幣。”
這話一出，全車人齊刷刷看向車上唯一一個穿短袖的厲勉，厲勉內心閃過無數句臥槽，但麵上還是穩如老狗，“不好意思，剛剛太擠了，來，前麵那個漂亮妹妹，麻煩你幫我把硬幣往前傳一下。”
一個小時後，厲勉下了公交車，輕車熟路找到一家花店，貓著身子躲在一輛車後，哈氣，跺腳，做賊似的探出個腦袋。
這家店的選址很偏，加上大冬天的很少有人來買花，即使是這樣，厲勉也絕不會懷疑自己會白跑一趟。
突然，厲勉呼吸一滯，搓著手興奮地看著由遠及近走來的人。
年輕男人穿著過膝的駝色大衣，褲筒勾勒出一雙逆天大長腿，裏麵搭了件米色毛衣，步伐從容，麵容清雋，皮膚很白。
厲勉眼睛都看直了，那臉，那腰，那腿，不愧是他厲勉看上的人。謝岸喜歡養花，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樣，今天過來花店取提前預定好的花。
厲勉吸了吸鼻涕，抖著腿走進花店，打算和謝岸來個偶遇。
隻是還不等他踏進門，花店老板已經發現了他，拿著掃帚就出來趕人，“你說說，你這麼大個人，好手好腳的，怎麼一天天的就知道要錢！”
厲.好手好腳一天天就知道要錢.勉：……
所以他身上到底是哪一點讓店主誤會至深？
謝岸發現這邊的動靜，掀了掀眼皮看過來。
厲勉：就，挺突然的，還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是怎麼回事？
店主見厲勉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加上明明被罵了還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神情，臉皮堪比城牆厚，於是一掃帚敲在厲勉腿彎處，虎著臉嚇唬人，“趕緊滾，再不滾我報警了！”
厲勉脾氣一上來，腦袋一熱就來了句：“喲，我好怕怕啊。”說完後知後覺隻想找個地洞鑽下去，厲勉偷看了謝岸一眼，還好還好，謝岸沒有笑他的意思，要不然他就真的想以頭搶地，實在不行就自掛東南枝。
“這人……”店主轉頭看向謝岸，指指腦袋，又指了指凍得瑟瑟發抖的厲勉，“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
謝岸眉頭微不可查皺了一下，沒回答店主的話，放下手中那盆多肉，走到厲勉麵前，厲勉頓時心頭一顫，這突然而至美顏的暴擊，啊，他人沒了。
“冷不冷？”謝岸這樣問，聲音又蘇又溫柔，帶著一股清冷的味道。
厲勉直視謝岸深邃好看的眼睛，頭點得跟搗蒜似的，“嗯嗯嗯。”
謝岸輕歎一口氣，隨後將外套脫下，不等厲勉反應過來就搭在了厲勉肩上，謝岸身形清瘦，隨著他抬手的動作，露出一小截細白的手腕，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
謝岸身上特有的類似於佛香的味道瞬間充斥整個鼻腔，厲勉愣住了。
“冬天冷，下次出門多穿點。”
這個距離離得很近，謝岸的聲音好似在厲勉耳畔響起，厲勉一個激靈突然回過神來，哆嗦著嘴皮開口：“謝……謝謝。”
“不用謝。”謝岸露出一個微笑，接過店主包好的那盆多肉，厲勉上輩子和謝岸結婚後，家裏就養了很多花花草草，每日耳濡目染，認出那盆正是玉扇，厲勉不禁咋舌，這種多肉又貴又難養，也隻有謝岸這種喜歡花草外加耐心好的人會喜歡。
外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落了雪，地麵已然鋪了淺淺的一層，雪花紛紛，成瓣成瓣飄下來，謝岸脊背挺直，步伐依舊從容優雅，好像沒有什麼事能夠讓他著急，上輩子厲勉和他朝夕相處了幾十年，就從來沒有見過他著急的樣子。
不管是多大的事，謝岸總是用一種超於常人的平和心態去包容與麵對，就像是現在，他穿著單薄，但一點也不急，將多肉護在懷裏，每一步都走得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