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墨白此時還清醒著,那麼他必定會對頭頂這個漆黑的霧影產生一抹似是而非的熟悉。
當然,前提是他得能記起那兩場詭異的‘異夢’。
“醒來!”
兀的,一道低喝從虛空中乍現。
在光人一眾縱身而落,向楚墨白撲去的那一刻,半空中的影人開口了。
而這一喝,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在話落的刹那,嘭的一聲,影散於空。
臨走時,他對著混沌四人微微點頭致意。
四人額首回應,這一刻的它們好似變了一個樣似的,臉色肅然,就連一直不著調的窮奇,也是一臉的凝重。
同樣,這一喝,似乎把楚墨白嚇住了似的,猛地一蹦,從地麵一躍而起,在頭頂‘光人一眾’下落臨頭的刹那,他睜開雙眼,抬頭望了過去。
瞬間,虛空一凝。
這一眼,好像蘊含了某種力量,他頭頂那撲落的無數身影,包括那光人,以及那頭頂輪轉不休的光渦,都在這一眼中無聲無息的消失,融化,化為無數虛白流絲,從天空飄落,沒入了他的七竅,融入了他的體內。
瞬間,楚墨白身形巨震,那冷冽蕭寒的目光也在同時凝固,開始極速變幻起來。
而他的身體,開始散發氳目的光芒,一道道虛不可見的流紋被牽引著沒入他體內。
這一刻,他的身體好像化為了一個無底的巨洞,在貪婪的吸收四周空氣中莫名的存在。
漸漸地,他體表的皮膚開始龜裂,一絲絲漆黑的霧氣從他體內溢出,在半空中絞化成各種猙獰鬼臉,環繞在他周遭,無聲嘶吼片刻,隨風消散。
其背後,那把背負在側的骨劍也開始錚鳴,黑白相間的氣浪從其周身擴散而出,猛地掙脫束縛,虛浮在他四周,光漣搖曳間,浮轉四方。
漸漸地,當黑霧不再從他體內彌漫,他開始從失神震動中蘇醒。
這一刻,他恢複了早先的樣貌,金肌玉骨,劍眉星目。
這一次,他體內的煞氣不再像早先在那黑白世界中那樣似是而非的壓製,而是徹徹底底的潰散,整個人不再是那難看的煤炭樣,而是一如既往的俊逸,不羈,眉眼中還帶著一股盛氣淩人的桀驁。
兀的,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驀然抬頭,看著眼前這把爭鳴不休的骨劍,沒有言語。
骨劍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錚鳴不休的身體漸漸平靜,體表黑白光焰流燃,劍尖向下,隱指他眉心。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
空間,隨之凍結。
一人一劍,一上一下,彼此對立,男子臉色冷漠,眼神平淡,骨劍通體燃焰,一動不動。
良久,男子抬手翻掌,伸在了自己麵前,深邃的雙眸看著頭頂骨劍,似請似邀。
骨劍微鳴,劍柄之上,那一雙黑白兩麵的詭瞳同時睜開,盯著他,一動不動。
“嗯?”
良久,當一聲冷哼響起,骨劍才猛地一抖,身形一轉,輪轉著落在了他掌中。
隨即,楚墨白一笑,凝眸握劍,橫空一劃,勾裂麵前虛空,將其橫指在了身側。
隨後,他看著眼前漸漸消散流燃的火紋劍痕,嘴角勾挑,眼眸邪異。
而一股詭異的力量以莫須有的形態隨著他這橫劍一揮而極速擴散,此間褶皺的空間刹那被捋平,瞬間死寂。
沒有威壓,沒有異像,他就好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一樣,手持利刃,靜靜的虛立在半空。
但,他一眸一動,都能帶起滾滾威壓,好似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在鎮守著這方天地,讓人無法忽視。
從這一刻開始,他將不再是那個仗著骨劍齜牙咧嘴的廢物。
而是曾經那個神州共主,人間少帝。
楚墨白。
…
“呼,這最後一劫算是過了。”
遠方,窮奇看著這一幕,心頭一鬆,嘴裏嘀嘀咕咕起來。
他身側,三靈沒有理會,而是將目光看向半空早已消失不見的蹤影,暗自感歎。
“多年不見,他更強了,破界而入,還能形成虛影,這一點就連當年的我們也做不到啊,更別提在這裏攪風攪雨了。”
“唉……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數日後,南疆,敕天院。
夜。
魂劫的虛緲詭譎,楚墨白現在算是切切實實的了解了,而回來後,在眾女驚喜又訝異的追問下,他道出了自己這些日的經曆。
隻是,在描述那一場魂劫渡劫曆程時,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是稱本來自己已經渾渾噩噩的,渡劫無望了,可是最後不知怎的,被人突然驚醒。
眾女滯然,猜測間,他們得出了最後的結論。
也許,是四大凶獸幫了他。
對此,楚墨白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因為在渡劫清醒之後,那四個家夥就跑的沒影了,不知道是在堤防現在的自己,還是去做其它什麼去了,他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然後就自己回來了。
他相信,隻要那幾個家夥對自己還有著其它的打算,那麼遲早會來這裏找他的。
安心等著就行。
而現在,靈力的回歸,骨劍的臣服,讓他信心大增,不再對四人疑神疑鬼的猜忌,唯一的惦念,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手中這把骨劍是不是自己的靈種,他跟它現在可以心念相通,也能做到如臂揮使,但如果說是靈種的話,誰見過不能收入體內,隻能背在身後的靈種?
這還叫靈種嗎?
他不知道。
土雞也不知道。
但他們知道,有人知道。
所以,他安安心心的在敕天院等待了起來,等那幾個家夥回來,把這一切解釋清楚。
而因為他的恢複,被自身靈種突然消失而搞得心力交瘁的眾女稍稍有了一些安慰,她們雖然沒說,但看楚墨白的目光,已經有了一些變化。
以往,她們是純粹的疼愛與眷戀,現在,夾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光芒。
這一點,楚墨白感覺的出來。
所以,沒少占便宜。
而眾女也不似以往那般強烈的抗拒,這讓楚墨白暗爽之餘,心下也不由的感歎,有一副好皮囊是多麼的重要……
就這樣,在鶯鶯燕燕的嬉鬧中,眾女的心情也在慢慢的回複,隻有狼王一個人孤零零的跟土雞在一起,不住的暗罵楚墨白這見色忘義的家夥,暗自孤歎。
不過,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某一天,正在私院中跟自己的小娘子們笑鬧的楚墨白突然臉色一變,像是接到了什麼消息一樣,身體一緊,隨即一軟,默然一歎,臉色瞬間變的苦澀壓抑了起來。
他身邊,圍著他打轉的幾女也停了下來,看著他臉上那欲言又止的苦笑,垂下了頭,目光黯然。
顯然,她們猜到了什麼。
“真的要去嗎?”
各自默坐,小丫頭撅著嘴窩在了他的懷裏,看著眼前這張日夜夢轉的麵容,她滿臉不舍。
一旁,幾女盡皆黯然,眼眶泛紅。
對此,楚墨白隻能苦笑。
“已經答應了它們,不好反悔,不然又是一樁禍事。而且,我也不放心它們四個,還是親眼看著它們四個好一些。”
“可……”
小丫頭不甘,撅著嘴欲言又止,卻在話起的刹那被楚墨白並指抿住了小嘴。
“而且,我也答應過別人,有機會的話,要幫他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不好失信於人。”
“那個人比我們都重要嗎?”
一旁,月無蕸脫口而出,話落,才驚覺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俏臉一下酡紅,羞得難以自己,楚墨白嗬嗬一笑,抬手挽過她的柳腰,耳鬢廝磨良久,才幽幽一歎,出神的望著前方虛空,澀然低喃。
“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她身側,五女滯然,看著他那有些泛紅失神的眼眸,彼此對視一眼,心下有所了然。
良久,一旁眼眶泛紅,似乎同樣想起了什麼的沐玲瓏突然深吸一口氣,啞著嗓子低語。
“我們想跟你一起去,但怕成了你的累贅,所以,就不去了。不過,可不可以遲一晚?”
“遲一晚?幹嘛?”
“那個……我想……”
楚墨白一愣,看著眼前突然滿臉血紅的丫頭,眼珠轉了轉,然後,他看到了身邊幾女那盡皆羞紅的玉麵,再然後嘛……
“謔謔謔,這他娘感情好啊!別說遲一晚,就是遲它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打緊啊,那幾個老不死的怪物哪有我的小娘子重要,走走走,趕緊的,姐妹們走起,咱們一起樂嗬樂嗬,大被同床啊,哇哈哈哈……”
“……!”
“臭不要臉的,誰要跟你大被同床!”
“就是,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滾滾滾!”
“哈哈,你現在可打不過我,哈哈!”
“吖,你放開我!”
這一夜,注定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