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坐下。”
“……”
磨磨蹭蹭的走近,看著腳下宛如活物的眼珠子,楚墨白頭皮發麻,扭了半天,怎麼也坐不下去。
“這玩意兒怎麼看著這麼滲人……唉唉唉,我自己來,別……嗷,墩死我了,你丫不會輕點兒啊!”
終於,他身邊的窮奇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其拽過,雙手搭肩猛地一按,便見楚墨白齜牙咧嘴的坐在了那顆眼珠的正中央,一臉驚悸不忿。
“我說,這玩意兒管用嗎?你可別坑我!”
對此,窮奇拍著胸脯保證,一臉嚴肅。
“放心,肯定能行,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控心攝魂之術可是我的看家本領。”
“可這跟我的魂劫有什麼關……”
“行了,就這樣了,我們在外麵等你啊。”
“喂!”
還沒等他說完,對方就扭頭走了出去,本能的想起身叫住對方,卻在起身的刹那臉色一變,僵在了原地。
因為他身下的眼珠,突然眨了一下。
瞬間,一股直泌心扉的寒意猛地從他腳底浮現,直衝腦皮,臉色刹那雪白。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屁股底下坐了一頭對他虎視眈眈的野獸,那冷冽,壓抑,讓人窒息的冷意,讓他眼前的視界漸漸模糊,扭曲。
漸漸地,四靈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似乎被某種力量隔絕了身影,又似乎被身下所謂的法陣遮蔽,環眸四望,好似這一方天地除了他自己,就隻剩下了身下這顆眼珠。
餘者,再無。
…
法陣外,廢墟中。
窮奇四人看著端坐在陣中一動不動,臉色忽凝忽散的身影,神情各異,眼神莫名。
“四弟,這……真能行?”
兀的,檮杌開口了,語氣遲疑,神情中帶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隱憂。
一旁,窮奇皺眉沉吟片刻,才坦然一歎。
“不知道,死馬當活馬醫吧。總不能讓他就這麼不死不活的跟著咱們出去吧?”
“再說了,臨走時不折騰折騰他,心底這口惡氣總歸出不幹淨,這臭小子仗著咱們實力大損,頤指氣使的,咱堂堂冥界四大妖王何曾受過這等鳥氣。”
“話雖如此,可萬一要真引來了丹劫,他渡不過怎麼辦?”
檮杌還是有些反對,對此,窮奇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那就隻能怪他命不好了。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現在他破了他們的法陣,如果他沒有一些自保之力,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來的痛快一些。”
“再說了,不就是嬰丹天劫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咱們雖然不修靈道,但這世界上渡過丹劫的海了去了,也沒見誰被這丹劫劈死過,撐死了不過是修為盡散,成了廢人而已。而萬一要是渡過了,那他日後麵對那些家夥也有自保之力不是?”
“不是,這不一樣好吧,他可從沒修煉過什麼……”
“來了!”
檮杌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身側饕餮的一聲低喝打斷,兀然一愣。
“什麼?”
“他的丹劫,來了。”
這時,一旁負手靜立的混沌也開口了,凝神低喃,眼神凝肅。
微微一愣,轉頭看去,卻見在楚墨白所在之地上空猛地扭曲,好像有一層看不見的虛幕在蠕動,天邊烈陽印射,被那龜裂的空間帶動,牽扯成不規則的形狀,隱隱的,有些駭人。
“嘿,還真成了……”
窮奇見狀,不由嘿笑。
它身側,檮杌無語搖頭,看著前方這光氤氣繞的一幕,沒了言語。
此間,漸漸沉寂。
…
它們的心思,此時的楚墨白已經無力猜度。
因為此時的他正麵臨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
在身下這詭異‘法陣’馭動後,他的心底就開始彌漫一股異常詭異冷冽的氣息,很強大,陰蝕而狂暴,然後慢慢的,轉變到了他頭頂上空。
與上空某種力量相呼應,似乎在彼此召喚,又似乎在彼此抵抗,讓他夾在中間很難受。
而且,這種力量他看不到,隻能從模糊的感應中感覺到那是一種跟昔年渡劫時很像的力量。
一樣的霸道,一樣的強橫。
他隱隱明白,這可能就是土雞等人嘴中說的那魂劫了。
而跟當年那風雲變換,滿世震動的雷劫相比,現在這魂劫形如無物,肉眼難見。
還真是不愧一個魂字。
隻是,沒過多久,他心底的雜念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來自心魂中的劇痛,好像有人在拿著一柄看不見的巨錘轟擊著他一樣,一下又一下的轟擊著他的心魂,將他的記憶,思維一點點的敲碎,漸漸地,他的腦海變的一片空白。
而一幕幕或早已忘卻,或銘記於心的畫麵開始從心底交替浮現,從那少不更事時的哇哇墜地,到最後被窮奇壓在這裏,種種幕幕,走馬觀花似的從他眼前閃過。
最後,化為一幕似曾相識,但卻記不起在哪裏見過的詭異畫麵,隨即定格。
看著眼前漆黑世界中的那顆透明光球,以及光球中那坐在一個藍色光陣中發呆的身影,他的心底,浮現出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怪異感覺,讓他不由的陷入了某種魔障。
慢慢的,他徹底失神。
本能的,他記的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但卻想不起來忘了什麼。
然後,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從他心底浮現,漸漸彌漫至整個腦海,連最後殘存的本能也被侵蝕,化為一片空白,那木怔的眼眸也開始漸漸渙散,空洞……
…
“唉,沒嬰丹塑體,果然是撐不住的吖。”
陣外,窮奇看著那法陣中緩緩癱軟低垂的身影,忍不住暗歎。
一旁,檮杌聽著這不知是感歎還是幸災樂禍的低語,滿臉糾結。
“要不,咱們動手吧?趁他現在還有救,直接動手幫他碾碎這魂劫算了。雖然有瑕疵,但也總好過魂飛魄散吧。不然真等他的意識被劫雷劈散,他可就真成了人事不知的傻子了。”
窮奇砸吧砸吧了嘴,齜著牙沒開口,眼神變換,似乎在掙紮著什麼。
“嗯?”
就在這時,此間天地風雲突變,抬頭望去,隻見一層墨霧從天空雲層中泌出,絲絲絡絡,散化成紗,籠罩在了這片天空之上。
“是他!”
下一刻,當一道虛幻漆黑的霧影從墨雲中踏出,向他們垂首望來,檮杌臉色一變,其餘三人則臉色一鬆。
“喲,來了啊,好久不見哈,冥帝大人!”
窮奇嘿然一笑,抬頭招手,檮杌滯然,隨即恍然。
“你們……嗨,怪我怪我,這幾天盡考慮我自己了,把他給忘了,真是……”
“行了,慢慢看吧。”
混沌打斷了他的自責,訕然一笑,正欲收身對那霧影行禮,卻猛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愕然低語。
“不過,你們怎麼說動他的?代價怕是不小吧?”
對此,他身邊的三人也是一滯,抿了抿嘴,各自對視一眼,無言搖頭。
“是他找的我們。當時你正在恢複,就沒跟你說。”
“他找的你們?”
“沒道理啊。如果為了救我們出去,現在已經成功了,可他……?”
“不清楚,他隻是說他受人所托,至於受誰所托,他沒說,我們也沒強問。”
“受人所托?誰啊?這麼大麵子,居然請的動冥界魔道道主?難道是鬼皇?可他當年不是死了麼?莫非……這小子是鬼皇轉世?也不對啊,當年那一戰,鬼皇的三魂七魄已經被無崖那瘋子給吃了,這是我們當初親眼看到的,怎麼可能再度轉世……”
“這就不知道了。”
…
它們的交談,沒有引起什麼變數,半空中那漆黑霧影在看了他們一眼後,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腳下盤臥在法陣中的身影,輕聲一笑,驚起一道莫名的虛語後,抬手凝霧成爪,對著楚墨白的額頭虛指一點。
而後,咚的一聲輕鳴,楚墨白一震,木散的瞳孔瞬間收縮成尖,不再潰裂後,他那慘白的臉色開始迅速漲紅起來。
而其頭頂扭曲的虛幕也在同一時刻開始震顫,凝聚,龜裂。漸漸的,在他頭頂變成一團由內向外,輪轉不休的虛色光渦。
隨後,光渦之內流影攪動,一道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從光渦中閃現,有蕭星,柳沐白,楚逍河,墨婷,玄葵,天乩等等,也有一些陌生的人影,甚至,月無蕸,柳魅兒,沐玲瓏,沐玲血,白無常魂魈,牛頭馬麵,血羽伏易楚風等人也出現了,所有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人,在這一刻都化成了要取他厲鬼饕魂,帶著猙獰的邪笑,從光渦中渡出,橫虛立空,垂在了他頭頂。
密密麻麻,無窮無盡。
最後,一道無形無麵的光人從光渦中走了出來,手持一把黑白兩麵的骨劍,對著他虎視眈眈。
但詭異的是,沒有人開口,此間一片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