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海麵某處孤島。
“五姐!”
焦急等待的龍犴三人在看到從海麵上掠出的一道殘影後,眼神一凝,齊身圍了過去。
而當它們看到龍煙那彎曲垂落的右臂,以及煞白空洞的臉龐後,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副樣子!”
龍犴忍著心頭驚怒,連忙扶住了眼前搖搖欲墜的身影,對此,龍煙臉色一鬆,勉強靠在對方懷裏,扶著自己的斷臂虛弱開口。
“別問了,快走。”
“難道……”
“走!”
三人一震,正欲追問,卻被她突然淩厲起來的低喝震住,無奈,對視一眼,龍犴彎身,將她背在身後後,轉身正欲抬步,卻在轉身的刹那一僵。
一旁,將九弟抱在懷裏的八子龍玉也是微微一頓。
“五姐,我們……去哪裏?”
話落,龍煙也是一懵,一時僵在了龍犴的背上,滯然無言。
是啊,去哪裏?
之前自己一時衝動,跟血羽起了衝突,再回頭,已經不可能。
而現在,她們已經背叛了墨婷,跟南方的楚墨白又有不共戴天之仇,能去哪?
留在這裏等死麼……
似乎,沒地方去了。
怔怔的看著眼前人,眾目相對間,龍煙深吸一口氣,一咬牙,抬頭看向了前方那遙遠的天際。
那裏,碧波萬裏,一望無邊。
“往北!”
“往……北?”
三人一愣,麵麵相覷,一臉怔然。
極北之後有什麼?
誰都不知道,以前,他們也曾窮極無聊下派人前往過極北之地,但,除了海還是海,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時,龍煙開口了。
“嗯,一直往北。這裏已經沒有我們的棲身之地了,一直往北吧,如果日後能活著回來,到時候,我們必將討回我們應得的,如果不能……”
頓了頓,她止住了話題,眼底閃過了一抹苦澀與麻木。
她身後,三龍臉帶迷茫的驀然一歎,搖了搖頭,轉身最後看了一眼來時之路,不再言語。
那裏,波濤陣陣,晶漣滾滾,一片安詳。
…
西嶺,無崖澗。
冥都。
火色,此時已經熄滅,除了滿地被燒灼後的焦痕之外,再無其它,而在那原本磅礴恢宏,此時卻殘沿焦木一片的冥都都城內,一頭閃爍著粉紫色火紋的異獸匍匐顫動,好像瀕臨死亡的擱淺魚獸,奄奄一息,若非不時的顫動一下,恐怕說成是死物也不為過。
焦臭的黑暗隨風浮沉,帶著刺鼻的味道彌漫,漸漸沉澱,直至最後,化為一層化不開的粘稠瘴幕,將此間殘殤遮攏。
“報仇,殺,報仇,殺……”
兀的,一道沙啞尖銳,分不清男女人獸之音的嘶吼從黑暗中驚起,焦黑的漣漪微微擴散,漸漸顯露出一張似人似獸的猙獰麵容,昂然抬頭,那閃爍著火芒的眼眸,一片猩獰。
而下一刻,當一張虛散的玉臉出現在檮杌麵容表麵,與它原本的麵容重疊融合,便見那張玉臉猛地一獰,張嘴仰頭,轟然怒嘯!
“吼!!!”
在某種執念的作祟下,墨婷成了幽魂,並意外的占據了檮杌的身體,用自己的靈種與其融合在了一起,雖然不是真正的鳩占鵲巢,但與窮奇占據饕餮之身一樣,檮杌的身體,成了她的暫時棲息之地。
結果,無法預知。
…
神州,天墓。
紫極宮。
神州的異亂,此時的楚墨白並不清楚,此時的他,正看著眼前的風雲變幻,一臉複雜的震撼。
以雲化臉,遮天避地,他還是第一次見,前幾次異像迭起之際,他不是在失控中,就是在昏迷中,所以,突然見到這一幕的他可謂是從心底震撼到腦皮。
被困在雲墓中的沐玲瓏亦如是,呆呆的看著那遮天避地的龐大紫雲雷臉,目瞪口呆。
唯有沐玲血一言不發的緊抿著嘴唇,時而瞅瞅沐玲瓏,時而看看楚墨白,不知在想些什麼。
“碎!”
兀的,雲臉怒了,看著眼前橫曳在楚墨白頭頂,如水似漣,不斷抖動出黑白相間光紋的骨劍,臉色變得難看。
“碎碎碎!!!”
刺目的雷華隨著它的怒喝不斷從天邊轟落,轟擊在骨劍所處之地,但盡皆在臨近對方之際無聲消散,此時的骨劍不知是因為沒了靈念,還是因為其它什麼原因,全然沒了攻擊的意圖,隻是被動的防守,對於天乩轟落的紫色雷電,也是在被動承受。
漸漸地,天乩變了臉,臉色開始毫不掩飾的瘋狂,猙獰,那雙吞化四方天幕的巨眸,也開始微微扭曲。
“碎啊!”
終於,他失望了,不,嚴格來說,是絕望了,豁然張口,轟出一道數丈長的紫色雷柱,卻沒有引起一點兒反應後,他看著眼前似乎觸手可及,卻如鏡花水月的骨劍,一臉落寞的癲狂。
“嗬嗬……”
“沒了它,我果然什麼都不是……”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突然一臉慘然的看向了骨劍之下的楚墨白,看著他那微光暗閃的心口,臉色開始扭曲。
就在這時,異變徒生。
“唔唔!”
“嗯哼!”
沐玲血動了,身體一閃,無視楚墨白那驚怒交加的目光,一筆穿心,將他心口失去了所有光澤的幽煞珠剜了出來,並猛地一拋,拋向天邊雷臉。
整個過程,毫不費力。
被天乩凝眸的楚墨白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等他察覺不對,心口便是一痛,眼前的世界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此間天地一震,隨即一靜。
而後,虛浮在半空的骨劍徒然震動,尖銳的呼嘯聲乍起,刺白的光芒與漆黑的陰芒絞纏而起的刹那,反身就是一劍。
瞬間,那站立在楚墨白身後的沐玲血就是一僵,一條漆黑的細線開始從她潔白的額頭顯化,那閃爍著淡淡笑意的月眸也漸漸暗淡。
“小妹,對不起。但,你比姐姐幸運。”
僵著身體,眼珠顫動,斜乜了一眼呆立在雲幕中的沐玲瓏,她將快速暗淡的目光看向了天邊那凝固的雷臉之上。
“謝謝你。”
“因為你,我此生無憾……”
話落,漆黑的裂痕從她額頭彌散,隨後,化作無盡碎紗,嘭的一聲,消身匿跡。
漫天血霧紛飛,此間一時凝固。
“姐姐!!!”
兀的,那囚籠在沐玲瓏身邊的雲墓突然破碎了,炸裂成粉,隨風而散。
天邊,雷臉消散崩潰,天乩神情複雜,一動不動。
手中,一顆染血的光珠緊握,微微泛白。
…
從沐玲血最後的那一眼,天乩看到了什麼,所以,心頭說不出的複雜。
同時,從雲幕中墜出的沐玲瓏也從她最後殘留在世間的一眼看懂了什麼,雖然泣不成聲,但因為這一眼,心下對方對自己的算計而升起的不解與憤怒也在刹那煙消雲散。
畢竟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他人無權幹澀,也無權指責,唯一能做的,隻有對自己負責。
而在這場不是陰謀的陰謀中,誰對誰錯,此時已經說不清。
但故事,還得繼續。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抱歉。”
良久,天乩回神了。
看著手中染血光珠,眼中的悸動稍稍斂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與嚴肅。
“既然你沒有辜負本帝的期望,那麼,本帝也不會枉費你的一翻苦心!”
“安心的去吧,來日,本帝必不會忘你今日之恩!”
話起話落,他的臉上浮現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狠戾瘋狂,也許是因為沐玲血最後那一眼,也許是因為對心中某種執著的惦念,總之,在話音落定後,他長聲一喝,一把將手中緊握的血珠捏碎,散化成絲絲絡絡的光紋沒入其體內的刹那,鬆拳成爪,對著身下光芒巨震的骨劍微微一握。
“給本帝回來!”
沉聲一喝,劍鳴乍起,當他手中黑白光芒絞纏成紗,彌漫全身,那虛震在半空的骨劍便不受控製的震顫起來,而後嗡的一聲,化作一條黑白細線,沒入他手中。
而後,長劍一抖,被他凝握在了手中。
而他本人,也在骨劍臨手的刹那抬頭,看向了頭頂漸漸暈開的紫幕雷雲。
那裏,一道全身布滿裂痕的光人隱隱浮現。
四目相對,火光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