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穀,冰城外。
經年之後,再入此地,楚墨白感慨良多。
蕭星,以及那些曾經對他怒目而視的無憂穀弟子已經不在,除了眼前這寒城冰門,一片死寂。往日的喧囂冷肅也消失殆盡,留下的,隻有死一般的壓抑,宛如一座冰晶鬼城,讓人唏噓。
“我說,他們好像不怎麼歡迎我啊。”
打量片刻,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方。
那裏,三道身影靜立,仿佛已經恭候多時。
看著他們,楚墨白一臉莫名。
這三人他都認識。
隻是,此時的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尤其是為首的兩人,有怨憤,有忌憚,有警惕,還有淡淡的……貪婪?
反倒是居於側尾的幽淩天顯得淡然的多,黑白相間的詭瞳定定的看著他,似乎在失神,又似乎在沉凝。
看的他眉頭暗蹙,心中暗凜。
同樣,玄葵也認識這三人,並且很熟悉。
因為其中有兩人是她的結拜兄弟,另外一個……
不提也罷。
“何止是你。”
看著身側語帶莫名陰冷的妖婦,楚墨白眼底閃過了一抹詫異。
“什麼意思?”
“很簡單,如果他們歡迎我的話,我又何必硬著頭皮,孤身去敕天院找你搖尾乞憐。”
“額,言重了。”
玄葵媚了他一眼,眼神說不清,道不明,楚墨白一個激靈,訕笑著敬而遠之。
頓了頓,他岔開了話題。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聽你這意思,難不成你們……?”
“小心點兒。”
對此,玄葵沒有多說,楚墨白聞言,樂了。
“先是墨婷,你這又後來居上。你們冥獄的人做事還真是隨性……”
眼帶調侃的看著眼前人,話裏話外無盡譏諷。讓臉色本就陰鷲的玄葵聽的更加陰沉。
本來,楚墨白以為她是代表整個寄留在東域的冥獄人跟他談判的,
可現在看來,他猜錯了。
她的處境,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危險。
因為不出意外的話,她手底下的人應該是有異心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她本人沒有墨婷那實力。
這一趟,怕是有的熱鬧了……
…
玄葵的心思,楚墨白不清楚,她跟眼前三人之間的齷齪,楚墨白也不清楚,他們彼此能做的,隻有在心中暗中提防。
片刻後,當他們臨近城門,居於首位的王餘開口了,橫身一禮,即擋住了他們兩人的去路,也讓兩人心頭一沉。
“五妹!”
看著眼前藍衣玉袍,怒眉須麵的中年男子,楚墨白挑了挑眉,退開站在了一旁。
而他麵前,玄葵與其直麵而立,淡淡道。
“有事?”
王餘看了她一眼,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楚墨白。
“他怎麼來了?”
玄葵眉頭一皺,一時無言,看他的目光帶上了一抹冷意。
對此,他不閃不避,直麵而立,眼底同樣帶著一抹審視與凝厲。
其實,在看到楚墨白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頭便是一沉,因為他知道,幽淩天說的並非虛言。
墨婷真的要來了。
他們之前的猜測也猜對了。
玄葵真的不信任他們了。
而秦廣的死,很可能……
看著眼前一臉凝然的嬌豔婦人,以及其後好整以暇,打量自己的楚墨白。
他心裏突然升起一股荒唐的同時,也升起了一抹悲哀。
曾經何時,他們五人情同兄妹,在那暗無天日的深淵之下彼此扶持,共同進退。
可眼下……
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一旁默然不語的幽淩天,他心底一歎。
終究,還是讓他說中了。
對於他們之間的目光交流,墨婷看在眼裏,驚在心裏,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幽淩天,她的心也漸漸沉入了穀底。
她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她不知道秦廣死時的場景,也不知道幽淩天等人在北海到底經曆了什麼,但她從幽淩天等人回來後不時看自己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不懷好意的警惕與提防。
現在,這絲微妙終究成了裂痕。
一條橫在她們彼此之間,宛如無崖澗那般深不見底的裂痕。
而他們彼此的微妙,楚墨白也是看在眼裏,明在心裏。
他是一個外人,對於他們的彎彎繞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來此的目的隻有一個,看能不能找機會宰了墨婷。
因為玄葵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墨婷確實已經成了現下他最大的威脅。
而此時的他,也恰巧經過那一戰,沒了自身雜七雜八的束縛,所以,他也想看看能不能一勞永逸,徹底解決這個禍患。
至於眼前這幾個家夥的彎彎繞,他不感興趣。
不管他們之間真有什麼隔閡,還是這幾個人聯合墨婷把他誆過來,意欲做戲,對他動手,他都無所謂。
大不了打一場而已。
反正自己也是孤身一人來此,拖油瓶一個沒帶,打不過還不能跑?
沉默,隨著時間的沉澱變成壓抑,壓在此間幾人心頭,漸漸彌漫在臉上,成了揮之不去的陰霾。
一旁,楚墨白瞅瞅這個,看看那個,撇了撇嘴,開口打破了沉寂。
“我說幾位,看夠了麼?你們這眉來眼去的到底是怎麼個意思,是在歡迎我?還是……嗯嗯?”
看著幾人,他眼神戲虐,眉眼跳動,一臉混不吝。
他麵前,玄葵心頭一沉,她聽明白了話裏未盡的意味,不想讓楚墨白誤會的她,對著眼前三人開口了,眼神冷肅。
“有事說事,沒事就讓開。”
她麵前,王餘眼底閃過一抹掙紮,怨怒與不解並存,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幽淩天突然開口打斷。
“沒事,就是奇怪你怎麼跟他在一起,所以趕過來看看,請。”
微微一滯,看著眼前側身而出的身影,他嘴中的話,在嘴邊滾了滾,咽了下去。
心下一歎,深深的看了一眼玄葵,側身讓開了路。
“請。”
一旁,畢諭自始至終都在沉默,眼神暗淡,臉色壓抑。
而誰也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一份事到臨頭的妥協,與幽淩天橫插一杠的低語,讓他們三人徹底失去了彼此交根知底的機會。
而結果,也在楚墨白體內骨劍橫插一杠的情況下,脫離了幽淩天的掌控。
玄葵狐疑的看著眼前三人,沉吟片刻,沒有再言語,側眸對著身後楚墨白一頜首,抬腳前踏。
而就是這一踏,異變突起!
王餘畢諭兩人動了!
無言的沉默在這一刻瞬間躁動,冷白色的詭焱從王餘體內溢出,轉瞬將他身影吞沒燒散,再出現,已經出現在了楚墨白身後,一掌向其後心抓去。
而畢諭,則渾身黑霧繚繞,一金一白兩道流影從他體內飛出,化成一對金童玉女,對著楚墨白左右兩側攻去,其本人更是騰空一躍,右手成爪後握,在周身黑霧的湧動下,掌心瞬息凝出數根黑霧流繞的鬼頭魂釘,向著楚墨白一甩手,向他飛來。
“你們——小心!”
玄葵一愣,隨即臉色一變,對著楚墨白高呼,手中早已準備千機線猛地射出,纏向畢諭王餘兩人。
瞬間,骨線後發先至,將兩人的攻勢係數纏縛,兩人身體一僵,攻勢受阻,散列炸開一旁。
而兩人的臉色也在刹那變得鐵青,看向玄葵的目光,帶上了一抹獰厲與慘笑……
“你果然變了……”
“額?”
一切來得突然,去的詭異,本獰立的楚墨白見狀一愣,那因王餘兩人的動手而刹那陰沉的麵容有了一絲僵滯,狐疑的看著玄葵,正欲說些什麼,卻在轉眸的刹那,瞳孔一縮。
“小心你身後!”
“嗯?!”
呼聲驚起,玄葵回頭,卻在回頭的刹那臉色一白。
“你!”
“有空管別人的閑事,你還不如先考慮考慮你自己……”
幽淩天動手了。
左黑右白的詭瞳各自散發濃鬱光芒,金色的長發無風後揚,在一道道黑白流光的絞纏下,一張白皮黑麵的玉紙虛影從他額頭顯化,玄葵一驚,扯動身後僵立的檮杌之身向對方掠去的刹那,一枚前黑後白的鬼麵玉令便從那玉紙中緩緩溢出,而後,玉令一轉,在幽淩天邪笑的注視下,對著她的額頭轟然帖落。
“生死簿上判官令,白麵為生黑麵死,我的羅刹大人,你說,這判官令落你頭上時,是生還是死?嘿嘿嘿嘿……”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