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鬥一場,兩敗俱傷。
滿臉血汙的沐玲血臉色凝然的看著中央困浮在半空的身影,眼底難掩驚駭。
它本就是強弩之末,這一點,從它的身形就能看的出來。
而且,龍煙她們不清楚,她可清楚,這饕餮根本就不是那真正的饕餮,而是一個時間沉澱下隻剩下本能的詭物,其原本的實力十不存一。
可即便如此,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它還能跟自己一方打的難解難分,最後若不是靠著墨婷手裏的七情幻麵,今天自己等人恐怕難得善終。
怪不得他要用那把骨劍去控製它們……
這些東西果真強的離譜。
她的心思,跟此間眾人大同小異,除了那虛化的連臉皮麵容都沒有了的無數‘墨婷’以外,眾人看向饕餮的目光,難掩驚悸。
就在這時,饕餮開口了。
掙紮著,嘶吼著,向著前方某處虛空怒目猩紅,滿聲不甘!
“窮奇,你我也算是同根同源,又同病相憐之人,何苦幫外人做這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抱歉,跟你同根同源的那個不是我。而她,才是我的親人!”
“你!”
“不!!!”
下一刻,當那氳藍的麵具散化成紗,順著饕餮的七竅沒入其體內,便聽一聲淒厲的嘶吼,無盡黑霧從它七竅內逸散風嚎間,它那龐大的身體漸漸僵滯,凝固。
其凝戾的眼眸,也被一層淡淡的藍霧覆蓋遮掩,不再靈動凶戾。
這一幕,看的四周之人眼皮狂跳,心裏發寒,不住的後退。
“它的身體你能用嗎?”
直至良久,從饕餮體內溢散的黑霧散盡淡化,一道虛弱不堪的低語從虛空某處突然驚起。
而後,那處虛空便是一抖,在四周眾人莫名的注視下,虛散在四方的無數‘墨婷’化影成紗,流入那抖動的虛麵中。
隨即,一道眼神渙散,披頭散發,滿臉汙血的女子踉蹌跌出,其懷裏,環抱著一個不足一尺,跟她麵容一般無二的晶雕娃娃。
此時,娃娃周身布滿裂紋,粉色的虛霧不住的流散,那本精致如玉的麵容也是嘴眼歪斜,臉皮散化的模糊一片,看上去有些猙獰。
而墨婷本人更是一個不穩直接癱坐在了地上,臉色慘白,玉眸空洞而失神。
眾人一滯,此間一靜。
一旁,伏易看著癱倒在地上不住咳血喘息的墨婷,眼皮顫動,神情忽明忽暗。
隻是下一秒,他的身體就猛地一僵,豁然回頭,當他看到那虛浮在半空的‘饕餮’正冷幽幽的看著自己後,心中一抖,趕忙垂頭,滅了心中的心思。
“哼……”
兀的,‘饕餮’開口了,帶著一抹淡淡的冷意,冷冷一哼,便在眾人悸動的注視下將目光看向了墨婷,眼神微變,柔情無限。
“不行,鳩占鵲巢,隻能引來無窮禍患,否則,我又何必這麼多年困在這麵具之中苟延殘喘。”
話起話落,帶著一種莫名的眩惑之力,癱坐在地上失神空洞的墨婷頓了頓,眼底閃過一抹湛藍異芒的刹那,眼神一清一明,刹那回神。
“也對……那,你有什麼建議?”
抿了抿朱唇,等腦海中的嗡鳴空白在一層淡藍氳霧流然下散去,她從地麵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垂首不語的伏易,將目光落向了饕餮。
而此時的饕餮已經非彼時的饕餮,雖然身形一如以往,但眼底的凶狠貪婪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狡詐陰冷,而且,其那一開一合的大嘴裏也沒了那不停衍化的黑色涎水。
顯然,其身體已經易主。
“我雖然無法徹底占據他的肉身,但卻可以暫時掌控,隻是不如它那麼強大罷了。正好,眼下我也幫不了你太多,不如替你掌控它,寄居在此,等你事成。”
看著它有些疲憊的眼眸,墨婷眼神微閃,柔聲道:“也好,你就在這裏好好休息,等我回來,不過,不要勉強。”
“放心。”
片刻後,當它眼底的藍芒消散,其身體便是一沉,漸漸伏落,沉入了那地洞中。
不多時,一層淡淡的藍霧便從地洞中浮現,將洞口遮蔽,再無聲息。
站在原地良久,墨婷才抿嘴一歎,轉過頭看向了四周幾人。
而轉頭的那一刻,其臉上溫柔不再,滿是凝厲。
“你們四個,從今天開始就是這北海妖域之主了,有問題麼?”
目光落在龍煙四人身上,打量片刻,沉聲一喝。
四人一震,龍煙垂首躬身而拜。
“沒有。”
“很好。”
墨婷也沒再多言,看了她一眼,回眸望向垂頭躬立的伏易,語氣莫名而陰冷。
“至於你……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打算?
伏易一震,臉頰抽了抽,心下淒然間,躬身一拜。
“屬下伏易,參見帝君!”
話落,此間暫寂。
墨婷看著眼前人,背落在身後的玉手抿了抿,良久,才淡淡一笑:“也罷,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麾下四大陰司之一的白無常。山傀,山魈,莫屠!”
“屬下在!”
“你們三個從旁協助,幫我穩住神都。”
“是!”
當牛頭馬麵,莫屠三人垂首而拜,墨婷深深的看了一眼伏易,轉身向一旁走去。
那裏,嘴角帶血的沐玲血一動不動,看著她,目光淡然。
“安排好了?”
待對方臨近,沐玲血漠然開口,抿去了嘴角的血汙。
對此,墨婷眼帶玩兒味的反問。
“怎麼,等不及了?”
她沒有回應,隻是靜靜的看著她,墨婷與之對視片刻,淡淡一笑,轉身走向前方。
“走吧,這一次,本帝必讓你如償所願。”
“那最好不過。”
沐玲血眼眸暗閃,轉身隨行。
臨走時,深深的看了一眼伏易等人,眼中意味難明。
“屬下白無常伏易(莫屠,龍煙,龍犴,龍玉,龍魑),恭送帝君!”
那裏,伏易幾人躬身而拜。
墨婷嘴角微挑,眼神肅冷,眼底一片肅殺。
…
神都,人皇宮。
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看著四周壓抑的空間,伏易滿臉苦澀。
墨婷走了,走的很幹脆。
隻帶走了那個提著血筆的女人。
其他人,都留了下來。
而自己,也在短短的幾日之間搖身一變,成了冥獄新晉的四大陰司之一,白無常伏易。
而自己的頂頭上司,也從一個殘暴無人性的凶獸,成了一個傳承千年之久的人類。
好事嗎?
也許吧。
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但他明白,如果不想在某一天不明不白的死在某個陰暗的角落中,他就必須為自己再做些什麼。
因為墨婷的狠辣,讓他意識到了濃濃的危機。
饕餮的殘暴在於表麵。
她的陰狠卻隱藏在暗中。
這個女人,比饕餮更可怕。
可是,即便意識到危機又如何?
他現在就是一條喪家之犬,誰給的骨頭香,誰打來的棍棒沉,他就依附誰。
他沒得選。
‘難道我就隻能坐以待斃麼……’
他很不甘心。
絞盡腦汁的苦思,終於,眼眸一亮,他想到了一個人。
一個遠在西嶺的人。
那被幽淩天威逼臣服的血羽。
他不知道墨婷接下來想幹什麼,也不清楚那個血衣女人是誰,她們說的‘如願以償’又是什麼意思。
但他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幽淩天所在的東域跟墨婷主宰的西嶺暗中不合。據說,現在主宰東域的玄葵,好像就是當初墨婷麾下的強者。
具體怎麼回事,他也不清楚,但從當初幽淩天控製血羽一幕來判斷,這兩方之間可能有什麼貓膩。
因為幽淩天當初亮出的身份,可是玄葵一方的,跟畢諭一樣。
可那天在饕餮的逼迫下,他卻暴露出了跟墨婷不清不楚的關係。
而現在,神州東南西北四方,西嶺,北境已經淪為墨婷的手中之物,而南疆有楚墨白,那麼接下來墨婷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去東域,找玄葵等人算舊賬去了。
想到這裏,他的眼睛不由一亮。
有一句話,墨婷說的很對。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現在被墨婷架在高空,隨時有脫手摔個稀碎的可能,他不想隱忍了一輩子,謀算了一輩子,到頭來就得到個這樣的結局。
所以,他要為自己再謀劃點兒什麼。
最起碼,也要掙紮一下。
如果能跟玄葵她們搭上線,那麼屁股後麵虎視眈眈的四大龍子也就不足為慮了。
至於幽淩天,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因為幽淩天似乎就是墨婷的人。
‘看來有必要跟血羽接觸一下了……’
‘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否則,我們隻能來世再見了……’
看著眼前虛空,他漸漸陷入了失神的沉思,臉色明滅不定,額頭那豎瞳抹額忽明忽暗,隱現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