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它還想成人不成？”
聽著土雞的回應，楚墨白脊背發涼。
不由得，他想到了之前自己閉目前心頭響起的回應。
本以為它隻是暫時借用自己的身體，而土雞等人說的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也是在指萬一落敗後，光人會把自己連手中骨劍一起抹除的意思。
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這把骨劍想要鳩占鵲巢！
“不然你以為呢？”
土雞冷笑反問，楚墨白堅決搖頭，臉色暗白。
“開什麼玩笑，它是一個靈物，怎麼可能成為人身！”
“你以為它願意？”
“啥意思？”
猛地一愣，而下一刻，土雞的回應讓他臉色一變。
“它也是迫不得已的。它的身體，也就是這顆幽煞珠，已經封印在你體內千年之久，早就跟你的身體成了一體，分不開了。”
“倒不是不可以剝離出去，隻是這樣一來，跟你有了本能感應的幽煞珠肯定保不住了，它要想走，勢必成為一抹孤靈。而沒了身體，單憑一抹孤靈殘魂，用不了多久它就會煙消雲散。到時候，別提找回自己的另一半，它自己能不能存活在這世上，都是個未知數。”
“這……”
‘原來，它說的是真的。’
聽著土雞的回應，楚墨白突然想起了那個交易。
也明白了它當時為什麼會說隻有在他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原來是這麼回事。
“要不然，你以為它賴在你身上不走是為了啥？”
楚墨白苦笑，四周一時安然。
直至良久，土雞才淡淡開口。
“行了，沒事了吧？”
“嗯……你……”
怔然回神，看著手中雞蛋，他眼底閃過一抹隱憂。
此時的土雞，光芒愈加暗淡了。
如果不是它的聲音從其內不停響起，他恐怕會以為它已經死了。
很難想象，在自己失神之後，它們到底經曆了什麼。
“我不用你操心，你要真有閑工夫，還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接下來怎麼辦吧。你可以無視其他人的心思，但卻無法無視你的仇人。而我，包括它們四個，能幫你的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全憑你自己。”
“……”
土雞沒再等他反應，話落後，便失去了反應，看著手中光芒消斂的雞蛋，良久，他反手一握，正欲收回懷中，卻被混沌攔了下來。
“把它給我吧，現在，它跟著你，不如跟著我。”
猛地一頓，看著眼前人，楚墨白雙眸一眯，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為什麼？”
“因為它。”
混沌一笑，抬手指向了他心口。
瞬間，楚墨白一僵。
微凝起來的麵容漸漸僵化，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如果你想在某次不經意間讓它徹底碎散一地，那隨你。”
楚墨白聞言，無言沉默。
本以為它是在限製自己。
可此時，他猛地反應了過來。
先不提那把骨劍是不是真有那麼強悍，單說一直賴在自己體內的三大凶靈離體而去，就足以說明自己體內的幽煞珠確實有了某種讓它們忌憚的變故。
而現在的土雞，連它們三個都尚且不如，它們忌憚，它不可能不忌憚。
雖然自己感覺不到，並對此懷有遲疑，但他在心底，還是詢問起了土雞。
‘你怎麼說？如果你不願意，他不敢勉強。’
手中，土雞沉吟良久，才微微一晃，蕩出一抹碎散暗淡的金漣。
‘讓我跟著他吧，他說的確實在理。而且，我現在對你也沒什麼幫助了，不如好好修養一下。’
‘行。’
楚墨白看著手中微晃的雞蛋，良久，才抬手將手中之物遞向了混沌。
“給你。”
對此，混沌一笑，伸手接過，揣入懷中。
“放心，我會像幫你守護敕天院一樣守護它的。”
“！”
瞬間，楚墨白眼眸一睜，凝眸看著眼前人，良久，同樣一笑。
“如此甚好。”
“南疆見。”
“南疆見！”
…
楚墨白沒有再跟他們糾纏，直接上路了。
向著南疆奔襲而去。
離家多日，雜事盡了，也該回去了。
畢竟，家裏還有一攤子事兒等他去處理呢。
而混沌則先行一步離開，在南疆尋了一處隱秘之地，靜觀天下風雲，蟄伏不出。
白夜天都一戰，它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暗傷，其中尤其以混沌為重，最後那合天而落的雲泥巨掌，將他震的不輕。
而一回到自己臨時尋覓的駐地，它就身形一陣渙散，嘭的一聲，化為一顆長滿眼珠的肉瘤滾落在了一旁，那周身無數的赤褐詭目內，一股股青色的液體帶著氳目青霧不住流出，暈染四周。
看上去，詭異而又猙獰。
“怎麼不告訴他。”
一邊喘息著，一邊看著眼前虛浮在半空的碎散雞蛋，它幽幽低語，土雞一愣。
“什麼？”
混沌滾立一旁，看著它，語氣沙啞而低沉。
“九尾天凰，乃育道而生的道靈之物，一尾一靈命，一命一涅槃。如今，你九尾已去八，而他隻不過才剛剛起步，日後的成就到底如何，沒人能說的清楚。你就不怕弄巧成拙，到頭來功虧一簣？”
頓了頓，它又轉聲一歎。
“畢竟，那位不是好惹的。而他現在還沒有實力與其抗衡，就連天乩那老兒，他也敵不過。”
土雞沉默。
氣氛一時壓抑。
等待良久，見土雞不語，它將目光轉向了一旁，似勸誡，似感慨的低喃。
“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其實，你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你應該清楚，這件事從始至終，就跟你沒關係。”
土雞啞然，良久，才苦笑道：“生而為靈，總該做些什麼。更何況，當年一念之差，我早已沒有回頭路了。”
“它不是給你留了一條後路麼。”
混沌詫異。
土雞無言。
“可我沒走好啊。”
“事到如今，並不能怪你。你，我，乃至它自己都清楚，他的出現並不是你的過錯，真正要怪，也得怪天乩。至於失職之罪，就更說不通了。是它當年一手把你的實力剝奪，你當時已經盡力了。”
“唉……”
土雞苦笑連連，沒有應予，而是語帶感慨的低喃。
“即以入局，就再無法置身於外了。更何況，我也想要真正的自由。”
“以前倒也不覺得，覺得就這樣苟活著挺好，但看他這千年來的浮浮沉沉，我漸漸有些明白你們的苦楚了。”
混沌滯然，隨即默然。
土雞雖已無形，但絲絲碎散的金影還是從它那滿是裂紋的體內溢出，散化成紗，流散在四方，隱隱成勢。
“而且，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沒法回頭了。而有些欲望，一旦從心底升起，也就再也抹除不了了。”
話落，此間隨之安然。
看著流氳四起的碎裂金珠，混沌明白，從這一刻起，它跟自己一樣，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一條有進無退的不歸路。
…
西嶺，無崖澗下。
冥獄。
站在空曠的大殿前，俯身看著蕭條了許多的偌大冥都，墨婷滿臉滯然。
其實，局勢發展到今天，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本來，她在百年前最後跟楚墨白接觸後，她便明白，光憑自己的能力很可能動不了他，加上手中麵具內的那位，恐怕也不行。
所以，她改變了目的，掌控另外三大凶靈的肉身，合四方之力，逼楚墨白就範。
目的，隻有一個。
幫體內的窮奇之靈恢複，掌控那具嚴格來說並不屬於它的肉身，而後與它一起君臨天下，成就神仙眷侶。
可是，中途土雞的出現，玄葵等人的橫插一杠，楚墨白的意外崛起，讓她的計劃一變再變，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一邊派人釋放四大凶靈，徹底攪混這神州大地，一邊暗中渾水摸魚。
可惜，隨著局勢的發展，這件事牽扯的越來越深，牽扯出來的人物也越來越多，尤其是天乩的出現，讓她心頭暗驚之餘，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一絲隱憂。
捫心自問，當世接觸的哪一個人，都不是她能抗衡的，就連楚墨白那個殘廢，說實話，她現在也有些力不從心了。那個光人，幾乎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她明白，不管計算的再好，再周密，實力上的差距，終究徹底將她所有的幻想擊的粉碎。
她實在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能壓得這一方天地中所有頂尖強者無能為力，四散逃逸。
但好在世事無絕對，站在窮奇的角度來看，這一次各有目的的合縱連橫，是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敗，甚至稱得上一個致命的打擊。
但站在她自身的角度來看，這卻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因為光人的強大，那些橫阻在她麵前的天乩，恢複了真身的混沌，楚墨白手中的骨劍，都遭受到了致命的創傷，現在這片天地中，除了那不知傷勢的光人之外，當屬她最強。
而曾經可以力壓她一頭的楚逍河，三大妖帝都已經慘死，剩下的狼王，莫語嫣，玄葵之流，乃至半死不活的楚墨白，雖然繁雜難抗，但她也並非沒有取勝的餘地。
也許，是她的算計得到了回報，也許是因緣際會下，她成了這場席卷神州四方的浩劫中最大的受益者，總之，她準備動手了。
而第一個目標，便是天乩。
“帝君，她來了。”
兀的，眼前虛幕抖動，顯化出了一個身纏霧鏈的牛首妖物，媚眸一閃，她將目光看向了此人身後。
那裏，一名身著血衣，手提血紅朱筆的曼妙身影巧笑而立，望向她的目光，帶著一抹淡淡的審視與凝厲。
“帝君，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我的無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