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龍宮。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幾位侄兒已經……”
龍徵坐於龍坐上,臉色鐵青,雙眼赤紅,白帝居前,武帝居後,側立於殿內,白帝麵帶一絲愧色的訴說著‘來龍去脈’,武帝則一眼不發的垂首默立,手中提著生死不知的楚墨白,一動不動。
“大哥,人我們已經帶來了,具體怎麼處置,全看您的意願。不過,它已經醒了。”
話落,白帝側身而退,讓開麵前路,其身後的武帝向前微微一踏,將手中的楚墨白扔在了大殿中。
隨即,此間陷入了沉默。
看著躺倒在殿內,昏迷不醒的楚墨白,龍帝須發皆張,麵色赤紅,一聲怒吼,忍不住長身而起!
“豎子!!!”
吼聲乍現,帶著一股濃濃的威儀擴散四方,虛空被震碎,散出一片片的碎紋,久久不凝。
龍帝穿瘴破虛,眨眼臨近楚墨白麵前,抬手一抓,便向楚墨白腦袋抓去。
但,在臨近的刹那,被其心口撲出的一簇漆黑火紋阻擋,猛地一僵,定在了原地。
“吼!”
而後,在火紋化焰,將龍帝全身籠罩的刹那,龍帝仰頭一聲龍吟,整個人猛地炸開,化為一條身長百丈之巨的燃焰青龍,在半空中掙紮了起來。
那漆黑的魔焰似乎有著什麼詭異莫測之力,甫一出現,便帶著一層死寂的威壓席卷四方,四周因龍帝嘶吼而震動不休的虛空被蕩平,化水凝固。
而龍帝本身則猶如陷入泥障中一樣,身形以肉眼可見的龜速在半空中遊蕩起來,周身的黑炎如附骨之蛆一般將它遮蔽,其龐大的身體在黑炎的焚燒下快速流燃,一股讓人昏昏欲睡的腥香混合著焦臭味隨波擴散,此間一時陷入詭寂。
看著在半空中不停掙紮,張嘴咆哮,但沒有絲毫聲音流傳出來的黑焰青龍,一旁的白帝與武帝眉心緊蹙,暗自閃爍,眼底神色各自難明。
“報!”
兀的,一道急報從殿外驚起,兩人一愣,隨即回頭,當他們看到殿外一個全身染血的龍首妖衛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後,瞳孔一縮。
“說!”
而那龍衛則被眼前一幕驚得一駭,怔怔的呆了良久,才一個激靈,向著兩人急聲道:“人皇楚逍河犯境,禦靈衛已經殺入腹地,不日就……呃!”
隻是,話音未盡,他就嘎然而止。
垂頭看著心口燃著森白色虛焱的空洞,它眼前一黑,一股麻木的劇痛從心底浮現,悶哼一聲,緩緩軟倒。
而他身後,一名全身流燃著森白虛焱的身影漸漸踏空而出,站在了大殿中。
這一幕,看的白帝兩人臉色一變,就連在黑炎中掙紮的青龍龍徵都是一僵,勃然怒嘯。
“楚逍河,你幹什麼!”
淡淡的看了一眼龍徵那燃著黑焰的身體,以及其麵前尺丈外的橫躺的楚墨白,楚逍河眼眸一眯,將目光看向了白帝與武帝。
“報仇。”
“報仇?”
兩人一愣,隨即心頭一動,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龍帝則一滯,看了兩人一眼,嗬嗬而笑,形態瘋狂而癲執。
“嗬嗬嗬……哈哈哈哈……”
“兩位,換個地方?”
楚逍河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滿龍帝的瘋癲,看著兩人冷冷道,眼神冰冷無情。
兩人眼簾微閃,正欲開口,卻不料在那兒狂笑的龍帝突然收聲,嘶聲低吼。
“不用了,就這裏吧,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聊聊。”
“哼!”
對此,楚逍河回以冷哼,而後,一圈森白色的流氳從他嘴中蕩出,雙眸刹那赤白一片之際,當先出手,手持森白詭焱,閃身出現在了玄羋身後,一抓掏心。
而此時的玄羋兩人,則眼神渙散的僵滯在原地,一動不動。
隻是,就在他探手印在武帝後心時,武帝動了。
一聲沉重的哞吼,其眼中的白炎猛地碎散,而後,便見他的身體猛地膨脹龜裂,弓腰彎背,瞬息化為一隻千丈左右,龜背蛇尾的巨型妖龜後,楚逍河咚的一聲,一巴掌拍在了他眼前一片比他整個人還大的龜甲之上。
巨龜微微一震,便沒了反應,而是抬起前爪,反身拍來。
瞬間,頭頂一黑,一股厚重的壓力當頭而來。
對此,楚逍河麵不改色,赤白雙眸一獰,正欲做些什麼,身後卻突然浮現一抹暗白流光,豁然轉頭,當他看到一隻身居數丈,白皮黑紋,雙眸玉白的吊睛巨虎探爪撲來後,麵容一肅。
嗡的一聲,額頭猛地顯化出一顆森白色的霧珠,在虎爪,龜足臨身的刹那,霧珠一抖,浮在他頭頂,蕩出一圈寒白霧痕。
瞬間,此間一靜。
視界一白一暗,一股千山壓頂的壓力隨紋擴散,化為獸形,向他前後撲來的白帝與武帝兩人同時一僵,等崩碎周身的壓力,行動回複自如時,他們麵前的楚逍河已經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是彼此那驚滯的神情。
瞬間,兩人瞳孔一縮。
“嗯哼!”
“吼!”
下一刻,當它們前爪嘭的一聲相互對撞在一起,便見兩人齊齊一震,各自崩飛倒退,待此間四散飛揚的塵屑碎石散去,兩人已經回複人身,一個右手彎成雞爪,五指扭曲錯位,一個右手鮮血淋漓,手掌之中,五道抓痕穿掌而出,幾乎散成了五塊,粘皮扯肉的,不成人形。
顯然,兩人都不好受。
“堂堂人族之皇,居然使如此下作的伎倆,不怕被人嗤笑麼。”
忍著手中劇痛,被楚逍河擺了一道的兩人將慍怒的目光看向了一旁臉色暗白的楚逍河,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
而楚逍河聞言,冷冷一笑,沒有言語,而是凝著白色虛焱向他們再度撲來,那赤白的雙眸中一片獰然。
這一次兩人學精了,不再前後相對,而是開始一左一右的轟擊起來,招招式式擴散出的威壓,打的兩人周身虛空不住的破碎粘合。
而楚墨白雖然仗著頭頂的弱水珠與兩人相互絞纏,不過看那愈來愈白的臉旁與漸漸暗淡,開始彌漫一絲裂紋的弱水珠,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畢竟跟這些老怪物們比起來,他還差了許多。
但詭異的是,每當他支撐不住的時候,他麵前兩人就會出現一絲不自然的僵滯,然後讓他鑽了空子,不至於當場落敗。
初始,他還以為這兩人麵和心不合,背地裏有什麼齷齪,在互相提防,但漸漸的,他從兩人不短交彙在楚墨白身上的眼神中明白了,攻勢稍斂之際,開始與兩人裝模作樣的纏鬥起來,一招一式間,少了一絲殺伐,多了一絲靈巧。
其實,在場幾人,包括正在跟楚墨白體內黑炎扯皮的龍帝都明白,他們之間的勝負不重要,甚至他們之前的仇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與楚墨白的勝負。
對於楚逍河來說,他在這裏的意義,就是幫楚墨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讓他可以在外界最小程度的幹擾下完成蛻變,然後幫自己報仇。
他是不知道幽煞珠內有什麼玄機,也不太清楚那把骨劍的來曆,但他對於這骨劍劍柄的威力,有著切身體會。
他相信,自己身上的仇,楚墨白也許有辦法。
而對於白羽,玄羋來說,他們在這裏的意義,則是在有可能的情況下讓龍帝死在楚墨白手中,然後他們可以順理成章的順位接替,掌管一方。
這一點,龍帝心知肚明,但有苦難言。
其實,子嗣存在的目的,就是傳承與延續。
但對於他們這種層麵的人或妖來說,這個意義顯得極為微弱,甚至微弱到了忽略不計。
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自己就等同於長生不死。
就像人皇一樣,楚風隻是他‘諸多意外’中一個最不起眼的意外而已,早幾百年前,他就有過皇子,而且不止一個,天賦個頂個的強。
最強的那個,甚至距離渡劫隻有一步之遙,被他當成了接班人來培養。
可惜,最後死在了權利更迭的欲望下,終究功虧一簣。
而從那時候起,他也心灰意冷,懶得在搗騰了。
龍帝其實也一樣,那九個兒子,隻不過是意外而已。
但他心裏同樣清楚,這件事,亦或者幹脆細化到這個楚墨白,就是白羽玄羋給他出的一個難題,換句話說,是一個不得不選的逼迫。
如果自己的兒子被殺了這麼多他都無動於衷,甚至坐視不理,那麼接下來,他不管是從道義上,還是實力上,都要受到各方的猜測與質疑,到時候,他就隻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要麼,身敗名裂的死在某一刻。
要麼,動用手段,在流言蜚起之際,將一切的質疑抹平。
而思來想去。
他選擇了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