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莫屠離開後,楚墨白便目光閃爍的陷入了沉默,看著手中在青色光幕下不斷錚鳴的骨劍,眉頭暗皺。
本以為,日後用這骨劍不會受到反噬了。
但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幻幕中自己的臆想。
這也是他沒有第一時間留下莫屠的關鍵原因。
他怕一旦起了爭執,再難駕馭,釀成什麼不可挽回的禍事。
左右不過一個喪膽的小輩,隻要他心中還有恨,他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眼下,最關鍵的是想辦法讓這幾個丫頭片子離開自己才是。
目光時凝時散,沉眉良久,他才眸光一動。
有了!
瞥了一眼身後麵色驚懼難安的兩女,以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林妙妙,他嘴角一挑,準備來個將計就計。
隨即,便見他氣息一重,周身血焰高漲間,滿臉‘猙獰’的反身看向了身後躺在地上的三女。
“楚,楚墨白,你想幹什麼!”
雲薇薇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低嗬,言語中帶著濃濃的顫音,她身邊,雨沐眼神驚恐,滿臉忌憚。
“走……”
這時,楚墨白開口了,啞著嗓子,表情猙獰,顯得極為糾結與吃力。
雲薇薇見狀一愣。
“你!”
“走啊!”
沙啞著嗓子,努力做出一番不受控製的楚墨白強忍著心底的怪異,一劍揮出,將兩女身側的空間割出一條丈許長的虛縫。
但他終究不是真的失控,臉上少了一抹狠勁兒與焦急,他麵前的雲薇薇愣了愣,沒動彈。
這讓他感覺很失敗……
倒是雨沐眼底精光一閃,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楚墨白,一把拘起雲薇薇,抬手正欲去扯林妙妙,卻沒扯動。
猛地一愣,看著身下一動不動的紫衣女子,她瞳孔縮了縮,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正思量,卻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冷冽壓抑。
“小心!”
“嗯哼!”
臉色一變,還未反應,便感覺後背一痛,一個趔趄,抱著雲薇薇向前跌跌撞撞的俯衝了數丈,才緩緩回神站定。
而後,回眸一看,看著身後那三指寬,冒著淡淡黑霧的劍印,她瞳孔縮了縮,恨恨的瞪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橫劍而立的楚墨白,頭也不回的抱著難以動彈的雲薇薇閃身離開。
原地,楚墨白看的直咧嘴,想起剛剛那一劍,心中猶有餘悸。
如果不是他反應快,臨了將手中骨劍橫放,恐怕現在的雨沐就在他本能的一劍中一分為二了。
好險。
看來體內這幾個家夥對這骨劍也是有些力不從心的。
心中對手中骨劍多了幾分忌憚的他,在雲薇薇兩女離開後,便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昏迷不醒的林妙妙,目光一閃,橫劍一揮。
這一次,他小心翼翼的把握著分寸,全身血焰高漲,在手中骨劍上附著的青幕之外又添了一層血色流焰,確定不會失手後,將大幅度的劈砍改為更容易控製的輕刺,一劍麵向林妙妙的額頭。
而下一刻,當手中那虛幻的漆黑劍影點在林妙妙額頭,刺破表皮,但林妙妙仍舊一動不動後,楚墨白皺眉了。
‘真昏迷了?’
舉著劍,良久,不見對方有任何的變化,連呼吸都是一樣的平緩,他傻眼了。
他以為她是裝的,
可現在看來卻不像。
否則,再怎麼也會做一些本能的反應才對。
定了良久,他微微一搖頭,心下一歎,收回手中霧劍後正欲俯身抬手探向對方鼻翼,卻在俯身的那一刻,臉色一變。
“果然,你是裝的……”兀的,他麵前雙眸緊閉的林妙妙開口了,突然睜開雙眼,在楚墨白凝然的注視下,手中紫華一閃,化為一柄紫色妖鐮割向他的腰身。
看那紫的發綠的光芒,顯然帶著濃鬱劇毒!
隻是下一刻,她卻僵住了。
因為她手中的妖鐮在臨近楚墨白腰身的刹那,被其心口突然湧現的一顆暗金色雞蛋擋住,等她反應過來,橫勾立刃,已經來不及了。
“你——嗯哼!”
看著自己手中那被一劍砍斷,化為紫霧消散的紫紋妖鐮,她瞳孔一縮,眼底瘋狂暴漲,橫掌一切,舍刀成爪,正欲掏向楚墨白心窩,卻在臨近的那一刻猛地一僵。
再凝眸,卻見她麵前的額頭處,一柄有柄無身的骨劍虛影正橫劍而立。
其後,一張冷若寒霜的漆黑麵容正靜靜獰視,那滿是裂紋的麵皮上,一雙燃火的血眸暗自跳動。
“你說,這次,我會不會也是裝的?”
話落,麵容一戾,手中虛劍一進,刺入她額頭半分,瞬間,林妙妙臉色一白,動彈不得。
…
神都,人皇宮外。
禦魂殿。
“殿下,殿下救我!”
正在殿內出神的伏易被眼前虛空中猛然墜出的身影嚇了一跳,凝眸後退數步,待看清眼前人的麵容後,他眼眸一閃,臉色微變。
良久,才無言一歎。
“我救不了你。”
“殿,殿下……”
他麵前,莫屠臉色青白交錯,一臉絕望。
伏易搖了搖頭,眼帶無奈。
到了現在,楚墨白的身份在有心人眼裏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除了無憂穀,敕天院這兩個高層斷絕,又正值多事之秋,無暇他顧的大勢力,以及冥獄之外,神冕皇朝內但凡有點兒身份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他的來曆,比如楚風,比如他。
因為當日不枯林內楚墨白焰絕四方時,楚墨白的秘密就注定瞞不住了。
畢竟那讓四方頂尖強者都避之不及,狼狽而逃的力量,不得不讓曾經的罪過他的人好好掂量掂量。
這也是為什麼在那一役後,他們偃旗息鼓,消聲斂息的根本原因。
“逃吧,向西或向東,走的越遠越好。”
良久,他開口了,語氣蕭索。
他麵前莫屠雙眸通紅,拽著他的衣角,連連叩首。
“我不甘心,殿下,我不甘心呐!”
“你不甘心?你不甘心有個屁用!我還不甘心呢,那個臭婊子寧願自汙出逃跟在他身邊,也不願意跟我成親,我不也隻能裝聾作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兀的,伏易火了,麵色猙獰的嗬斥,莫屠一呆,隨即臉色憋的漲紅,心底浮現一抹怨毒的偏執。
換做平日,伏易絕不會如此待他,他也無需如此卑躬屈膝,但眼下有求於人,就算被人指著鼻子喝罵,他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言語。
他麵前,伏易看著他那青白交換的臉,強忍著心底對楚墨白的不忿,嘶聲長歎。
“行了,連我義父都不願意主動招惹的人,豈是你我這種修為的人能去招惹的,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別再回來了。”
“那家父和胞弟就這麼白死了?”
莫屠有些不甘,語氣也不如之前恭敬,伏易聽得心頭邪火往上躥,強壓著火氣,冷冷一笑。
“那你還要怎樣?你又能怎樣!他的身份還是你告訴我的,當初還是你攔著我不讓跟他糾纏的,怎麼,現在輪到了你自己,你忘了?”
“我……”
莫屠張了張嘴,無言沉默,雙手攥的緊緊的,隱隱有血漬從指縫間流出,但他卻渾然不知。
其實,到了這一地步,他除了遠走他鄉之外,還真沒什麼辦法了。
修為,他比楚墨白高,但卻高不出他手中那把邪異的骨劍。
身份,他比楚墨白差,而且差的太多,就算他窮心竭力,在這北境神都之中也沒有人會幫他。
怎麼想,怎麼做,堅持報仇都是一條死路。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他的掙紮,伏易看在眼裏,冷笑在心裏,搖了搖頭,轉身拂袖離開。
而在踏出門外時,他又微微一頓,頭也不回的輕聲低語。
“如果你實在不甘心,可以去找你的老祖試試,就看你敢不敢了。不過我要提醒你,即便你瞞得了一時,也終究是水月鏡花,希望不大。你家那位老祖跟他的關係,你自己心裏應該有底。”
“我……唉……”
她要是能為我做主,我又何必舍近求遠,來這裏求你?
看著門外大步離開的身影,莫屠無言苦笑,癱坐在了地上,看向地麵的目光帶上了一抹空洞的絕望。
直至良久,他身後出現了幾名身著金衣羽甲的禁衛修士,他才回神,抬頭起身,看著四周這空洞的大殿,以及麵前眼帶同情的禁衛修士,他深吸一口氣,眼底陰怒閃爍間,一抹猩紅從其眼底一閃而逝……
‘喪家之犬就喪家之犬,隻要活著,才有希望!’
‘不過,我也不能就這麼離開,我倒要看看,這莫家到底是你楚墨白的莫家,還是我莫家人的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