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敕天院後山,祖陵。
千年的憋屈,在小丫頭力竭而暈的刹那,終於算是落下了帷幕。
而當楚墨白邁著輕快的步伐,嬉皮笑臉的找到沐玲瓏,在對方沉默的跟隨下,來到白菲菲所處之地時,卻吃了閉門羹。
“我不去!”
“額……”
楚墨白苦笑著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背對而跪,矗立在古墓麵前的身影,滿臉尷尬。
其實,他心裏對身邊這幾個小娘皮的感情是極為複雜的,有害怕,有愧疚,有憐惜,還有男人本性中存在的貪婪。
說不清,道不明。
眼下,經過這一天一夜的荒唐,他對於柳魅兒的愧疚變成了深深的疼惜,同樣,對於身邊兩女的疼惜則變成了濃濃的愧疚。
罕見的,一向伶牙俐齒的他此時有了一種窘迫的感覺,讓他的心情變得極為複雜,眼神也陰霾煩躁了起來,心中有一股患得患失的戾氣在慢慢滋生。
這時,白菲菲開口了,頭也不回的厲聲道。
“你既然做出了選擇,還來找我幹什麼,滾,我不想再見到你,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給我滾!”
哢哢,嗡!
話落,一股寒漣帶著滾滾火霧向楚墨白當麵卷來,楚墨白瞳孔一縮,隨即無言苦笑,抬手抓住身後的沐玲瓏正欲轉身離開,卻被沐玲瓏一擺手掙脫。
“你想好了,這一次不去,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用你管!”
嘶唔!
嘭!
下一刻,聲起霧散,一道紫色的流氳從她手中一閃而沒,將眼前撲來的寒花火霧攪碎後,沐玲瓏手提一把蛇鱗紫刃,站在了楚墨白麵前。
楚墨白怔了怔,臉色一變,抬手抓住她的柔荑,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對方用眼神製止。
微微一頓,再回神,兩女已經戰在了一起。
“你要明白,這裏不是無憂穀,這裏是他的家,如果你不想見他,那麼請你離開。”
“憑什麼!我白菲菲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你管得著嗎,滾!”
“就憑我比你強!”
“你找死!”
“哎!”
看著眼前戰做一團,寒花紫霧彌漫繾綣不休的兩道身影,楚墨白一時頭大,站在原地直跺腳,想出手,卻又因為心中某種不被人認同的野望所阻攔,想駐足,則又怕兩人打出了真火,傷了彼此,急的臉皮直抽抽。
遠方,有敕天院的弟子被驚動,向這裏趕來,卻在半途被一道手持漆黑霧劍的身影擋住,隨後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又散去,楚墨白看了一眼,對那手持霧劍的冥尨點了點頭,便收回了目光。
而冥尨則臉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隱入一方幽幕。
自傷好蘇醒後,他就變的更沉默了,誰都不見,整日把自己關在這地方,看誰的眼神都冷幽幽的,搞得楚墨白以為他又被混沌給控製了。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
“喂,你們別打了!”
“媽的,還來勁了!”
一跺腳,在看到白菲菲被蛇刃逼得步步倒退,快要支撐不住後,楚墨白急了,閃身出現在沐玲瓏麵前,一把將其揮落的紫刃握住後,看向了身後披頭散發,臉色蒼白且憔悴的白菲菲。
“我說住手,沒聽到嗎?”
他的語氣淩厲而沉悶,將白菲菲震得一懵,等反應過來後,看著眼前人,忍不住眼眶一紅,散去周身寒花火霧,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你還來找我幹什麼,你既然做出了選擇,又為什麼來糾纏我,放過我不行嗎,啊?嗚嗚……”
“唉……”
心神有些躁動的楚墨白隨著她的淚如雨下,心中一軟,煩悶下,斂旗息鼓,正欲開口,便被眼前甫然出現的嬌俏身影給打斷,猛地一愣,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柳魅兒,以及一旁臉色複雜的月無蕸,他臉色一變。
“你怎麼來了!”
柳魅兒回眸看了他一眼,搖頭示意他不要開口,隨後,又看了一眼他身後沉默不語的沐玲瓏,才轉身看向了眼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白菲菲。
“我知道你心裏不甘,你為了他放棄了師門,放棄了無憂穀,孤身來此,背著罵名,背著猜測,在這裏一跪便是半年,我明白,你心裏不僅僅有對師母的愧疚,還有對他的悔恨。”
話起話落,此間漸漸沉寂,無盡的委屈從心中湧來,白菲菲哭的愈加嘶啞,而她麵前,柳魅兒眼眶也是微微泛紅,似乎想到了什麼,恨恨的看了一眼滿臉尷尬的楚墨白後,才深吸一口氣,淡淡道:
“我不知道你跟他經曆過什麼,但我明白,你對他的感情不比我差。”
“可是,你有你的羈絆,我同樣有我的眷戀,真說起來,我們彼此相識相知時,你還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呢。”
“本來,我是絕不會與人共享他的,可是眼下木已成舟,誰都不會甘心就此作罷放手,而他呢,又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天性風流,與其逼著他去做一個選擇,搞得雞犬不寧,還不如我們自己做個選擇,你說對嗎?”
話落,此間一靜,白菲菲一愣,愕然抬頭。
“你……”
對此,柳魅兒眼角帶淚的淡淡一笑。
“不用這麼看我,我不是聖女,做不到這麼大度,但我更怕因為我們的逼迫而傷人傷己。因為我很清楚,以他的性子,隻要我們不鬆口,他勢必會一走了之,躲起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而我,受夠了那種牽腸掛肚,提心吊膽的感覺。”
“現在,我以他女人之一的身份最後問你一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真不去?”
“你……”
聽著柳魅兒這一番話,楚墨白傻眼了,白菲菲懵了,這話說的,怎麼這麼……
信息量好大。
這是在幹啥?
表示來者不拒,去者不追嗎?
慢慢的,楚墨白激動了,這小丫頭覺悟怎麼這麼高!
真是太招人喜了。
哎喲哎喲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過,你也給我注意點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除了我們四個,你要是敢再在外麵沾花惹草,我見一個殺一個!”
“呃!”
正暗中竊笑的楚墨白傻眼了,看著眼前徒然回眸,滿目猩獰的小丫頭,一個寒顫,連忙正色搖頭保證。
而此時的他,因為對方的表情沒有留意那句話裏的真正含義,但他身後的沐玲瓏則一震,驀然抬頭,看著一旁麵色暗紅,垂頭不語的月無蕸,似乎明白了什麼。
四個?
原來,還有她!
而月無蕸感應到了她的注視,僵了僵,臉上的酡紅更加明顯至極,測過了身,不敢回頭。
這時,白菲菲也反應了過來,轉頭恨恨的瞪了一眼側身而立的月無蕸,才在楚墨白錯愕的注視下從地麵一躍而起,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
“你就是個下流無恥,忘恩負義,喜新厭舊的花心大混蛋!!!”
嘎嘣!
“啊!”
下一刻,當楚墨白抱著白菲菲,齜牙咧嘴的在原地一蹦三尺高慘嚎起來後,柳魅兒看著那跨趴在楚墨白胸前,狠狠撕咬的身影,默默一笑。
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沐玲瓏,最後,將目光看向了身後不遠處躊躇的月無蕸。
夜風下,那一身豔紅的紅衣顯得極為妖豔,刺目。
…
玉滿樓。
“唉唉唉,不許動,不許亂翻,不許看!”
“哼,誰稀罕看!”
柳魅兒紅著臉將三女引進門,但在進門的刹那,她才猛地反應過來,之前因為月無蕸的突然到訪,走的匆忙,床上地下的狼藉還沒收拾,無奈隻能一邊大呼小叫,一邊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來。
而跟在她身後的月無蕸,白菲菲看的俏臉泛紅,暗中輕啐不已。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沐玲瓏,也看的微微臉紅。
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
“真是荒唐,也不害臊,快打開窗戶走走這味道……”
“知道啦知道啦,不過你們也不要得意,等你們跟他那啥了,就有你們好受的了。”
“啐,不知羞,這話也能亂說?!”
“怕什麼,遲早的事。不過我跟你們說哦,那個混蛋真的很厲害……”
在將心中的羈絆捋順後,柳魅兒便回到了早先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剽悍性格,當著三女的麵什麼話都敢說,那恬不知恥的樣子,跟楚墨白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忍不住,白菲菲冷笑著開口了。
“我現在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看上你這個巨嬰了,這恬不知恥的性格簡直一模一樣。”
對此,小丫頭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譏。
“我現在也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在你麵前唯唯諾諾了,這尖酸刻薄的樣子,簡直欠抽。”
“你!”
“咋,怕你咬我啊!”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進了這個門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都消停點兒,別給他添麻煩,他現在要操心的事很多。”
月無蕸看不下去了,雖然臉還有些紅,但神情一凜,低聲冷喝。
而隨著她的色變,也許是久居高位的原因,還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儀,別說久居其下的柳魅兒,就是曾經同位的白菲菲,以及修為最強的沐玲瓏,都是心中一凜,不敢再輕心。
就在此間因此陷入沉寂時,柳魅兒突然大眼一轉,看著月無蕸嘿嘿一笑。
“師姐,額不,姐姐,什麼是進了這個,就是一家人了?你可還沒跟他確定關係呢,這麼快就偏心了?我還是不是你最親愛的妹妹了!”
看著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片子,月無蕸也繃不住臉了,無奈苦笑。
“小鬼頭,就你聰明,你真以為他聽不出你那句話的意思嗎?”
“嘻嘻……我這不是怕以後受人欺負嘛,你看,我修為最低,連這個白毛妞都打不過,以後萬一那個混蛋偏心,被這白毛妞拾掇過去,我豈不是要受人欺負。”
“你呀……唉……”
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這個初為人婦的小丫頭,月無蕸心頭抽了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之前來此看到的那一幕。
那時候,楚墨白剛剛離開,她便踩著點兒走入了這裏,而一入門,她便看到柳魅兒趴在床榻上,捂著嘴失聲痛哭,乍一見此,可把她嚇了一跳,以為楚墨白用了強。
而等她按耐著心中的怒火與悲哀問完後,才發現,這小丫頭別看大大咧咧,一幅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她比她們都有心思。
隻是善於偽裝而已。
眼下,不由得,她心底浮現了一絲懊悔與尷尬。
不該一時衝動,在這小丫頭麵前吐露了自己的心思,讓她徹底變了態度,她本就難受,如今被自己這麼一摻和,勉強接受她們,日後恐怕……
“怎麼了,是不是我說錯了?”
她的遲疑,被她麵前的小丫頭看在了眼裏,頓了頓,小心翼翼的低喃。
對此,她苦澀一笑,笑的極為勉強。
“傻囡,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思,你就把我給賣了,如果,如果……唉……”
“放心吧,我還不知道個他,當初在不枯林內你重傷昏迷,他給你去體內毒瘴時,我可親眼看到那家夥可是直勾勾的盯著你……”
“你給我閉嘴!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別別別,師姐師姐我錯了,不敢了,哎喲,哈哈……”
小丫頭似乎也明白過來,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才噗嗤一笑,在白菲菲與沐玲瓏莫名的注視下,抬手向著月無蕸那‘一馬平川’的心口探了過去。
而月無蕸則麵色瞬間大變,看著眼前笑作一團的小丫頭片子,惡狠狠的與之打鬧了起來。
心口處那因打鬧而不時凹陷的驚人弧度,看的一旁白菲菲與沐玲瓏麵麵相覷,不由得暗暗跟自己的對比了起來。
此間一時笑鬧不斷,旖旎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