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虛山下，淩虛鎮。
淩虛閣。
夜。
“怎麼說？”
看著眼前人，沐玲瓏搖了搖頭，沒有言語，而是將自己的手慢慢伸入了他的掌中。
楚墨白眉頭一皺，雙手一緊，握著手中柔荑沉思起來。
西嶺與東域的入境，是他始料未及的，而這兩方來勢之猛，更是一場讓他做夢都沒想到的禍事。
他很清楚，這些失去了基本約束的修士會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
當年，他家崩碎，被那光人一夜抹去，神州也有過一段時間的潰亂。
不說日月倒轉，天翻地覆，也足以稱得上血流成河，四海漂骨。
他家曾經駐守的駐地白夜天都更是隨便一腳下去，都會踩到深埋在其下的累累血骨。
那些，都是貪婪者留下的足跡。
當年那光人隻是抹去了他的家族，並沒有帶走他積累的資源。
而不少人因此鋌而走險，在他家家門口殺的你死我活，當年那場禍事，席卷了整個神州，整個修界涅盤期的強修在那場動蕩中死傷殆盡，隻剩下了一些融靈期的不入流小修。
許多曾經依附在他身下的宗門更是被屠戮一空，死的死，殘的殘，若非當年自己那位族弟從北境強勢崛起，護佑收攏了昔年一些舊友，恐怕當年跟他有關係的將一個不剩。
千年過去，昔年那些人的下場暫且不說，就是當年他所知的名門大宗也一個不剩，最後崛起的，除了自己那位族弟以外，盡皆是三個名不見傳的小宗門。
而他清晰的記得，當年這四大勢力成立時，拋開楚逍河不論，單指其它三方，最強者不過剛剛開念，與眼前沐玲瓏修為等同，若拋開其各自手中的神器不論，恐怕還不如她。
由此可見，當年那是何等的一場血洗。
故而，在最後塵埃落定時，四大宗門在昔年楚家駐地白夜天都，由楚逍河帶頭簽訂了神州天盟，並勒令各自境內修士，無事不得踏入別域滋事。
可以說，這些掌握了強大力量，因此野心膨脹的修士一旦失去了為人處世的基本準則，將會化為吞天食地的猛獸洪流，席卷四方。
那西嶺之人所做作為，就可見一般。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淩虛山……
看著鎮外那雲隱霧散的淩虛山，他心頭無盡陰霾。
他身後，沐玲瓏神情複雜，隱憂參半。
“你想去？”
楚墨白微頓，扭頭看著身後人，眼底閃過一抹歉意。
“嗯。”
“一起。”
“不，我一個人。”
猛地一愣，楚墨白果斷回絕，開什麼玩笑，山上那個小丫頭片子還不知道是個啥心思，萬一見麵被發現，然後打了起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對此，沐玲瓏不語，隻是靜靜的看著他，另一隻手也伸了過來，緊緊握住，一動不動。
楚墨白與之對視良久，無奈一歎。
“你身份特殊，而眼下局勢緊張，萬一被發現……不好交代。”
“交代？”
沐玲瓏一怔，楚墨白一笑。
“嗯，交代。”
抬手，輕輕捏了捏眼前人這帶著一些嬰兒肥的玉臉，他不由沉聲道：“想必，此時此刻在她們眼裏，冥獄的人已經成了生死之敵了吧，到時候，一旦發現你的身份，必定你死我活。”
“不是還有你麼。”
“別鬧。”
沐玲瓏不依，楚墨白苦笑，沐玲瓏皺眉，看了他良久，才幽幽道：“這算什麼？”
“為你好。”
楚墨白白了她一眼，抽回手，轉身離開。
“行了，就這麼定了，在這裏等我。”
原地，沐玲瓏靜默不語。
…
月夜，敕天院後山。
祖陵。
外界的喧囂，對於躺在這裏的人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因為對於此時的他們而言，能做的，隻有混合著夜月流風的卷動發出一道道無人能懂的歎息，靜靜旁觀。
“誰！”
兀的，一聲驚嗬炸破夜幕，隨即，剛剛上山不久的楚墨白就被一道冰紅色的晶淩所祖，無奈，身形一閃，從夜幕中墜出，站在了一片空地上。
本來，他是聽說白菲菲在此後準備順路一觀，看看白菲菲是否如外界所言的那般在此受辱，畢竟當日冰城內，他也算跟這個白毛妞不打不相識，有了點兒交情。
可沒曾想，還沒靠近就被發現了。
無奈，隻能止步，靜靜望著對方一時無言。
隻是讓他詫異的是，對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又是你？！”
白菲菲白發虛張，秋眸水紅，一臉煞氣，楚墨白怔然，隨即心頭一動，看了一眼身上的暗紫墨袍，眉頭一皺。
而他的沉默，換來的卻是對方怒嘯與殺機。
“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已經死了！”
“被你，被你們害死的！！”
“你還要怎樣！！！”
話起身落，再現身，已經一片冰花火霧。
無奈，楚墨白隻能硬抗。
嗡~
嘭！
凝拳握火，轟然揮出，當眼前冰花火霧在一層淡淡血焰中燃消，看著眼前臉色大變，呆滯在半空的身影，楚墨白身體一晃，揮去的拳麵停在了對方麵容一寸前。
那帶起的勁氣將對方散發向後吹開，漏出一張呆若木雞，雙眸殷紅的暗白玉容。
“你……”
嗡~
咚！
“嗯哼！”
下一刻，他變拳為指，屈指一彈，正中對方眉心後，毫無防備的白菲菲便身體一顫，額頭一抹血色火紋擴散而開之際，倒飛而回，重重摔落在地麵。
等她再抬頭，她麵前的夜幕已經空無一人……
‘血，血焰！’
不遠處，冥尨微微側眸，若有所思看著她麵前的夜幕，一動不動。
…
山下，鎮內。
淩虛閣。
“見過了？”
沐玲瓏倚靠在屋門邊，卡著門，將楚墨白堵在門外，寸步不讓，淡淡低語。
楚墨白眉頭一皺，想要側身而入的身體站正，沒有再堅持。
“我失蹤後，你來過？”
“哼！”
嘭~
隻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話音剛落，眼前人便突然一怒，而後轉身摔門進入屋內。
原地，楚墨白眨巴著眼，無言以對。
豎日。
楚墨白從靜坐中蘇醒，起身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屋門，遲疑片刻，才抬手輕敲，隻是手剛起，眼前屋門便吱呀一聲的向內拉開，那屈起的手指差點兒敲到屋內迎麵而出的玉人臉上。
“喂，你這又抽哪門子邪風？”
對此，沐玲瓏隻是瞥了他一眼，轉身向他身側走去，而楚墨白則目光一縮，忍不住一把抓住對方手腕，開口低喝。
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眼底的血絲與臉頰未幹的淚痕。
“放開！”
“你認真的？”
沐玲瓏冷喝，楚墨白眉頭一皺，盯著對方良久，察覺不到絲毫說笑的他，不自覺的鬆開了手。
隻是，沐玲瓏卻猛地一顫，在他手掌鬆落之際本能的反手握住，等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隻能僵著臉，微微垂頭，不敢看他。
“你到底怎麼了？”
看著眼前有些用力，也有些冰涼的小手，他忍不住再度開口。
這一次，沐玲瓏沒有再沉默，而是啞著嗓子，糯糯低語，語氣甚至帶上了一抹哭腔。
“其實……當初得知你死了以後，我確實來過這裏，不過我隻是為了打聽你的消息，僅此而已，並沒有對她們不利，你相信我。”
瞬間，楚墨白明白了。
問題出在了自己昨晚的那一句話上。
讓她誤會了。
“這麼蠢，我真懷疑你怎麼活到現在的……”
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說什麼好的女子，楚墨白哭笑不得的一抬手，將她猛地一把拉在懷裏後，半擁著走向店外。
“行了，走吧走吧，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這麼呆，白瞎了這……哼哼。”
“啐！沒個正經。”
沐玲瓏瞬間羞紅了臉，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便垂著頭跟在了他懷裏向前踱步而去。
對此，楚墨白撇了撇嘴，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輕哼。
“在你麵前我還裝什麼正經不正經？反正你這輩子也不可能逃脫我的魔掌了。你就認命吧。”
“那可說不定……”
“行了，不跟你扯了，這一次，看你夫君我大發神威，把這群臭雞蛋爛番薯一次性抹……嗯？！”
隻是，當他擁著對方，踏出店門，看著遠方天際劃來的無數身影，猛地一僵，那搭在對方腰間的大手也不自己垂落……
天邊，無數身影騰挪起落，帶著滾滾血氣衝天而來，鎮內，氣氛驟然凝固！
“終究還是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