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甘於人下,想翻身做主爽一把?”玩味的看著眼前一臉森寒的藍袍青年,楚墨白一臉古怪。
對此,畢諭暗暗搖頭,答非所問。
“在你的印象中,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微微一愣,看著眼前人,他眼底的古怪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芒。
“看你這樣子,似乎另有隱情啊?”
“如果傳言無誤的話,你跟她,相識已經近千年之久了吧……”
“然後呢?”
楚墨白挑眉,不置可否,畢諭默然,眼帶絲絲驚懼的低喃。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千年來,我冥獄再沒有出現過渡劫期強者呢?又為什麼這千年來,除了她一人,再無人能與其比肩?”
楚墨白一愣,隨即眉頭一蹙,看著眼前人,心底疑雲暗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
渡劫。
其實說白了就是修士修到最後,體內靈種與自身靈念徹底融合後,天地降下的最後一道考驗。
渡過了,那麼萬事大吉,渡不過,也就沒啥好說的了。
當然,遭雷劈很危險,一個不慎,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但正所謂天道五十,自衍四十九而缺一,意指上天有好生之德,行事不會做絕,萬事都會給人留一線生機,所以,這挨雷劈的事兒也不是有死無生的必死之局。
遠了不說,單說百年前的無爭,如果沒有把握,想來他是不會吃飽了撐的去找雷劈。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渡劫,並不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當然,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講,它是夢的成份多一點兒。
這時,畢諭開口了,臉色陰沉,目光閃爍,帶著揮之不去的恐懼與憤怒。
“你聽說過饕餮麼……”
“繼續!”
楚墨白臉色一變,腦海中的雜緒盡數消散,豁然抬頭,那雙暗紅色的血瞳中,隱隱有血焰跳動。
畢諭深吸一口氣,數息後,才長聲道:“其實,每一代的閻君,都是由上一代閻君作古之前,由他們從麾下徒子指定繼承人,來做下一代的閻君……”
“當年,在最後一次請你來冥都作客之前,我們五人之中,一名擅長傀儡之術的小妹無意間通過傀儡秘術,看到了我們心中早已認為身死的師尊……”
“她說,他們其實沒有死,而是被那老妖婆秘密囚禁在封印窮奇的地牢之中,供其每日吸食精魄靈魂,來維持它自身的消耗,在她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奄奄一息,自身的靈種念力都已經被吸食的一幹二淨,成了無靈無魄的廢人……”
“直至那時,我們才知道,她為了讓封印在棺槨之中的窮奇重新複活,不惜在每一代五殿閻君修成正果,即將渡劫時,出手將他們囚困,用他們的靈神喂養窮奇,所以千年來,冥獄除了她,再無一人能坐大……”
“而她,也因為此事讓那老妖婆起了疑心,在一次任務後,找了個由頭想要將其處死,若非我們五人同進退,她也決計活不了……”
“事後,她自請流放,躲到了極東雪域的無憂城,而我們四人,也因為當年的事與她貌合神離,被她囚困在冥都之中,無詔不得出城……”
“聽起來,這倒像是那瘋婆子的行事風格。”
話到最後,畢諭苦笑垂頭,楚墨白看著眼前人,眼帶戲謔,兩人一時無言,一垂首低眉,一斜眸環肩,不言不語,彼此對立。
氣氛一時沉了下來,淡淡的黑霧從兩人麵前的骷塚中飄起,散化成絲,繾綣流方,一股無言的壓抑開始慢慢彌漫。
良久,楚墨白輕笑一聲,開口打破了沉寂。
“說說吧,答應你們,我有什麼好處?”
頓了頓,不等畢諭開口,他又擺手凝眸道:“而且,你們憑什麼認定,連你們都搞不定的人,我這個殘廢了千年的老不死就能搞的定?你們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吧?你要知道,如果可以,我比你們更希望弄死她……”
他的語氣陰冷異常,到最後,已經帶上了毫不掩飾的寒意,對此,畢諭嘴角微彎,笑而垂首。
“前輩說笑了。”
“以那老妖婆的實力與手段,拋開四大凶獸,當世能與之對抗之人,除了前輩一人外,恐怕也就是人皇陛下了,畢竟,不是誰都有那個資格跟她糾纏千年而不隕的……前輩您說對嗎?”
楚墨白冷冷一哼,畢諭不為所動,語氣一轉,幽幽道:“至於好處的話……予前輩所需,不知可否?”
話落,他的目光不經意的瞟了一眼楚墨白心口,楚墨白眼一眯,冷冷一笑。
“看這意思,你們這是早就算計好了,想拿我當槍使啊。”
“前輩此言差矣,我們互惠互利而已,哪來的主次?真要說起來,也是我們仰仗前輩救命而已。”
“嘿,說的比唱的好聽,恐怕你們仰仗的,不是我,而是它吧。”
瞅了瞅自己心口處的黑色圓球印記,楚墨白臉上盡是不屑。
畢諭不以為意的一笑,躬身再拜。
“這麼說的話,前輩是答應了?”
“你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我要是不答應,豈不是自找麻煩?”
“前輩豁達!晚輩替麾下孟婆,四大陰司謝過前輩的活命之恩!”
“滾!”
畢諭眼眸暗閃,笑意擴散間,看著楚墨白那有些陰鬱的麵容,無言咧嘴,躬著身,慢慢退入一旁虛空,消散於無形。
原地,楚墨白看著眼前星飛流轉的光屑,一臉陰沉。
…
孽魂樓,萬鬼閣。
沐玲瓏橫躺在石床上,雙眸緊閉,呼吸勻稱。
床沿邊,楚墨白身披黑袍,雙手環肩,歪著頭,看著石床上一動不動的人兒,血瞳微微閃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別看他跟畢諭聊的火熱,其實,兩人從根本上就不對付。
一個是別有用心,一個則被人拿住了命門,所以從一開始,他其實就沒得選,不管畢諭說不說墨婷的秘密,隻要畢諭有所求,他就必須幫忙。
否則,他身份暴露不說,沐玲瓏等人也討不了好。
至於摁死畢諭,以他現在的身板,不太現實。
畢竟藏頭露尾的人,一旦暴露在陽光下,那麼等待他的,必定是毀滅性的打擊。
否則,他又何必躲躲藏藏,苟且偷生呢?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將到來的困境中,爭取最大的好處與機會。
之前畢諭幾乎已經明說了,他們想要借助的是幽煞珠。
而有一個問題,誰都不能忽略,那就是要想幽煞珠頂用,就必須讓它吃飽喝足。
這一點,在他近期一係列的動作中已經表現的淋漓盡致,根本逃不過有心人的猜測,而之前畢諭那句‘予前輩所需’,已經很明確的告訴了他他們是有備而來。
這麼一想,他心中的陰鬱就散了許多。
甭管給誰賣命,隻要能擺脫這個破黑球,別說被畢諭當成槍去戳墨婷這個老妖婆,就是族弟楚逍河,該捅也得捅。
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致命與不致命的區別了吧。
“你在想什麼……”
正想的出神,一道柔柔糯糯的娃娃音響起,微微一愣,看著眼前緩緩坐起,臉色蒼白的女子,他眼眸一閃,直起了身。
“我想,我們的交易恐怕要到此結束了。接下來的路,我要一個人走。”
“你……解脫了。”
話落,不等對方反應,他轉指一捏,絲絲絡絡的血焰便從他掌心卷起,凝成一朵暗紅色的火花浮在了他手中,而後,手腕一抖,火花飄臨,打著旋沒入沐玲瓏眉心。
瞬間,沐玲瓏一震,一層暗紅火漣從她額頭蕩開的刹那,雙眸一閉一睜,血紅的幽眸深處便燃起了淡淡的血焰,幾乎刹那就將她瞳孔包裹在內,不細看,根本無法發覺此時之血已非彼時之紅。
怔了良久,她那失神的眼眸才慢慢回縮,抬頭看著眼前人,那燃著一層血焰的火瞳眯了眯。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楚墨白沉默,片刻後,淡淡道:“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你還需頂著這雙血瞳示人,不過時間不會太久。”
沐玲瓏仰頭,定定的看著他,良久,才語氣一緩,輕聲呢喃,似自語,似反問。
“因為畢諭麼?”
對此,楚墨白苦笑,緩緩抬頭,將麵容重新隱匿在身上的黑袍中,隔袍相望片刻,轉身離開。
“因為,我們不是一路人。”
話落,此間一靜。
石床上,孤影默坐,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那撐在床沿的玉手開始緩緩回縮,最後泛青泛白,擰成一團……
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