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殿下,懸峰中心。
血池。
幹裂的礁石拔地而起,環轉形成一根根長短不一的劍岩,好像凶獸張開的大嘴一樣,將此間天地環攏包裹。
而在劍岩圍繞而成的地洞中心,一處差不多百丈之巨的血池冒著滾滾血霧流淌,血池之中,一株血紅色的盤天骨樹矗立,骨樹高近十丈,無葉無皮,通體暗紅,表麵爬滿或粗或細的血色條紋,順著骨樹的根須蔓延在血池之中,其內血光流繞,遠遠看去,好像去了血肉,隻留下骨骸筋脈的人骨一樣。
而在每一條血色條紋盡頭,都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石球搖掛,石球表麵隱現善惡人臉,一前一後,背靠而立,每張人臉上還長著兩顆血紅的眼珠子,即妖異,又滲人。
正是那將楚墨白變成黑煤球的血玲瓏。
“這麼多年過去,這破玩意兒還是這麼個德行,噫……”站在一根突起的礁岩邊,看著腳下汩汩冒泡的血池,以及那血池中心矗立的骨樹血果,楚墨白打了一個寒顫。
他身後,沐玲瓏眸光閃爍,沐玲血四人一臉莫名。
“有個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兀的,沐玲瓏開口了,楚墨白從腳下收回目光,轉頭看了過來,似笑非笑。
“終於想好了?”
深邃而又帶著笑意的血眸看起來帶著無窮的吸力,配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種洞穿一切的睿智撲麵而來,看的沐玲瓏情不自禁的陷入其中,難以自拔。
“嗯……”
眼眸閃了閃,不由得,她心底暗腹,這一刻的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想說什麼,說吧。”
抿著嘴角,楚墨白臉上的痞氣消散了許多,帶上了一抹正色。
一路走來,沐玲瓏的變化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一開始,他以為對方在擔心自己對沐玲血不利。
可是眼下,他知道自己想岔了。
她的變化,並非來源於沐玲血,而是這血池中的血玲瓏。
果然,她開口了。
“這東西不能吃。”
目光一凝,他忍不住反問。
“可以給我一個理由嗎?”
沐玲瓏沉默,第一次,她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苦澀,無奈,隱隱的,還帶著一抹恨意。
楚墨白皺眉,靜靜的看著她,沒有玩笑,沒有揶揄,一臉坦然與請教,連目光與語氣都不自覺的放平放緩。
今時不同往日,他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否則,很可能玩脫了。
這一細微的變化,讓一旁靜立的四人看在眼裏,疑在心裏。
因為此時的楚墨白,跟他們印象中那無法無天,離經叛道的少帝相差太遠,遠的有些讓人陌生。
這時,沐玲瓏再度開口了,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墨白,她將目光轉向了腳下血海之中的骨樹,以及樹梢上吊掛的血紅石果。
“因為,它是墨婷用來控製人的邪物。”
“墨婷?”
楚墨白心頭一震,瞳孔微縮。
沐玲瓏苦笑,抬手屈指,指向了自己眼珠。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話落,此間一靜。
一股無言的壓抑開始彌漫,沐玲血四人看著腳下血紅之地,各自無言。
楚墨白則滯然,看著她那雙血紅幽眸,想著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的來曆,心頭不由沉甸甸的。
自己變成這副鬼樣子,該不會跟墨婷那老娘們有關吧?
“你說的……是真的?”
“蠢蛋,騙你有好處?用你那長了千年的豬腦子想想,如果這東西沒有隱患,我們會這麼弱?你可別忘了這東西是用來幹什麼的!”
沐玲瓏苦笑,沐玲血忍不住了,開口冷嘲熱諷。
而這一次,楚墨白沒有跟她慪氣拌嘴,而是眉頭緊蹙的沉默著。
確實,按理說,沐玲血守著這麼一個寶樹,本不該修為如此低下,連自己的靈種都沒凝聚完全,卡在聚靈境不上不下。
這確實有違常理。
抬手翹指稍眉,良久,他才似自語,似反問的幽幽呢喃。
“難道,我現在變成這副樣子是因為吃了那枚血玲瓏的過?”
“什麼,那枚血玲瓏被你吃了?!”
他麵前,眾人聽到了他的呢喃,愕然相望,沐玲血更是一臉訝異,而他也順勢解下了自己的頭袍,漏出了麵容。
瞬間,白無常牛頭三人倒抽一口冷氣,眼珠瞪的滾圓,看著他那漆黑幹裂,如碎裂岩漿一樣不時冒著血色火絲的軀體,一時說不出話來。
而沐玲瓏,沐玲血因為早已見識過,心裏有所準備,隻不過知道其變成如此的原委後,心裏難免驚悸,忍不住倒退數步,僵在了一旁。
“不,不該啊,血玲瓏的副作用隻是控製人的靈種,在心魂內種下封印禁製,但應該影響不了身體才對。為什麼你……”
“我也不知道……”
沐玲血忍不住驚呼,楚墨白苦笑,將自己在沙盟中的遭遇係數說出,反正對於他們冥獄人來說,這幽煞珠不是什麼秘密,所以他也沒什麼顧慮。
而沐玲血等人則在聽完他的遭遇後,集體傻了眼。
“你說……血玲瓏抽幹了你的血肉?並且又重新還給你一身血肉?”
“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這樣的。”
楚墨白點頭,神情也有些凝重,有些忐忑。
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該不會真的是墨婷那娘們搞得手腳吧。
要是煞體入體導致的還好說,如果是墨婷搞得鬼,那可就完犢子了。
他可不想一輩子這樣啊,以後可怎麼見人!
這時,一旁的沐玲血開口了。
“你……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抬肘碰了碰身邊默立的沐玲瓏,她一臉驚疑。
沐玲瓏微滯,緩緩搖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楚墨白心口,血眸暗閃,良久,才幽幽開口。
“你說的這變故,我當年並未經曆過,但正常來講,血玲瓏確實隻能凝靈開念,並沒有淬體煉血之力,可能,你變成這樣也許另有原因……”
頓了頓,她話頭一收,沒了下文。
而眾人卻從中體會到了她的未盡之意。
也許,此事的關鍵不在血玲瓏,而在幽煞珠。
楚墨白也是挑了挑眉,心頭一鬆,轉而釋然。
就說嘛,自己當年被墨婷那老娘們兒塞了那麼多都沒吃出個好歹來,怎麼現在隻吃了一顆,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嗯,一定是幽煞珠搞的鬼。
一定是!
心裏正打氣,一旁的白無常開口了。
“如果這麼說的話,那這血玲瓏對於楚公子而言,到算得上有用之物。”
一收手中玉貼,看著楚墨白那如釋重負的樣子,他眼底閃起了一抹精光。
一旁,沐玲血,牛頭,馬麵眼神爆閃,臉色莫名的對視。
沐玲瓏則眉頭一皺,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也不能這麼說,如果我沒記錯,這血玲瓏一人一生隻能用一枚,即便有幽煞珠幫襯,可以煉化成煞,免去其內血印,但其效用也會消失,既然你已經吃了一個,那麼再吃已經無用。所以,走吧。”
話落,她看向了楚墨白,眼神灼灼,神情不容置疑。
楚墨白心頭一咯噔,摸了摸鼻頭錯開了目光,沒說話。
這一刻,他從她的眼中,發現了什麼。
讓他心底有些無措,有些慌亂,還隱隱有些無語與不安。
老子都特娘這副德行了,還能看得上老子,真特麼……
這時,一旁的白無常卻再度開口了,似笑非笑,眼神閃爍。
“大人此言差矣,楚公子的不凡,人盡皆知,任何發生在他身上的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不試試,又怎會知曉最後的結果?”
“在理。”
“嗯。”
“有道理。”
話落,他合手一笑,看向了楚墨白,眼底幽芒暗動,隱帶莫名淩厲。
他身旁,牛頭馬麵,以及沐玲血盡皆眸光一動,對視一眼,點頭附和,並隱隱帶著某種希翼與期待。
“你們……”
沐玲瓏怔然,看著眼前四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楚墨白卻眼眸一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眼帶深意的逐一掃過四人,良久,才嘴角一挑。
“說的對,都已經來了,不試試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站住!”
話落,他轉身一躍,就欲飛落,卻在轉身的刹那僵在了原地。
他身後,沐玲瓏抓著他的手腕。
緊緊不放。
“我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