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光明不再,黑暗永存

血焰焚開了他的身體,也滾燙了他的心魂,他不知道幽煞珠在幹什麼,他也不知道血玲瓏為什麼會這樣,他隻知道,如果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跟淩霸一起共赴黃泉了。

對此,他毫無辦法。

其實,早在千年前的那夜,他就已經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無法再掌控自己的命運了。

‘小子,走慢點兒,咱們在黃泉路上再一決勝負,這一次,老子一定要你心服口服,敢用靈種砍老子的心魂,老子不發威,你當老子是病貓……’

昏昏沉沉間,他看到了腳下那幹裂猙獰的碎屍,心下嘿笑,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後,他漸漸陷入低迷,眼神渙散,血瞳流燃,一層漆黑如血的血焰逐漸包裹了他的瞳孔,也遮蔽了他的心神,最終,頭一垂,失去了知覺。

而他的身體,已經在血焰的焚燒與惡果的吞噬下瘦的皮包骨頭,沒了一絲血肉,隻留下幹巴巴的骨架,那幹裂的枯皮散發著幽幽烏光黏在他體表,始終不潰散,也不褪落,好似一層皮衣。

他麵前的石果,此時已經脹成了磨盤大,全身石皮撐開,變得稀薄透明,其內,被濁染的墨液洶湧,不斷拍打它的內壁,將它衝的凹一塊,凸一塊,震動不休。

良久,直至最後一點暗金色的流液從楚墨白體表裂縫剝離,湧入惡麵,便見血果一震,血芒大放間,兀的一轉,惡麵消散淡化,那含笑的善麵便麵立在了楚墨白麵前。

而後,其燃著血光的眼珠怒睜的刹那,嘴一張,滾滾墨液便從它嘴中吐出,順著楚墨白心口血光閃爍的幽煞珠沒入了他體內。

不過瞬息,它那脹成磨盤大小的身體便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快速回縮,最後啵的一聲炸為飛灰,其內流淌的墨液也係數返還。

而此時的楚墨白,也在無盡墨液回流的刹那迅速膨脹恢複,不多時便重新飽滿,那滿身裂縫也在血焰回縮的同時融合消退。

隻是,與之前玉麵晶身相比,此時的他黑如晶炭,細看之下,還有一絲絲幽暗的火絲從那半透明微龜裂的黑色表皮下流過,詭異又滲人……

楚墨白又做了一個夢。

額不,準確的說,這一次,他來到了一個神秘的空間。

黑漆麻烏的,什麼都看不見,沒有一絲光亮,連自己的身體都看不到,隻能憑著感覺去感知,但楚墨白卻挺好奇的,左看看,右瞅瞅,沒心沒肺,滿腦子不著調。

‘這才像話嘛,我就說幽冥地府怎麼可能那麼光鮮亮麗,這黑不溜秋的環境才符合那地府的傳說嘛……’

‘不過,接下來該往哪兒走?’

‘難不成一輩子就這樣?’

‘這算啥?永恒的黑暗?’

‘我了個去……’

‘不行不行,這破地方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不得把老子憋死……得找點兒事做!’

晃悠了良久,他終於反應過來了眼下的處境,心神一收,開始苦思。

片刻後,心頭一動。

‘對了!’

‘我聽說,以前的世界可是有鬼修神馬的,還有人曾親眼見過地府的陰差,好像那些陰差生前也是人或者妖轉修的……’

‘嗯……可以試試。’

‘說不定,老子能修成正果,打破這黑暗,重出江湖呢!’

憑著感覺,‘一拍大腿’,他呲溜一聲‘坐了起來’,而後,開始‘盤手搭腳’的修煉起來,隻是,等他‘坐’好姿勢後,頭頂響起的一道嗬笑讓他一愣。

“你小子想的倒挺美,要不要我封你做冥王啊?還地府陰差,你怎麼不說這是天庭仙界呢?”

“誰!”

豁然一驚,也不管其它了,他‘抬頭’看去,隻是,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

“你是陰差嗎?”

話起,此間一靜。

良久,不見回憶的他眉頭一皺,放聲大喝。

“你是來接我的嗎?”

“喂!說話!”

“聒噪!”

片刻後,他坐不住了,開始扯著嗓子吆喝起來,聲音之大,將眼前的黑暗都驚起一道道虛漣。而後,一道異於先前的低喝從黑暗中響起,微微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感覺‘周身一緊’,好像被誰在腦子裏敲了一下似的,懵了過去……

隨即,此間的黑暗中,響起了淡淡的猶疑。

“你們說,這小子能行嗎?我怎麼感覺這貨不太靠譜……”

“能不能不行我不知道,但這小子挺有意思的,就憑他這心態,以後未必不能成事。”

“活著才有希望,死了一切都是廢話。等他能活著等到那一天再說吧……”

“唉……”

等楚墨白陷入真正的無意識昏迷中後,此間的黑暗中開始響起數道低語,有嘿笑,有揶揄,也有淡淡的冷笑與不屑,餘音擴散,黑暗如水般驚起道道漣漪,回蕩在遠方,久久不息……

“誰,誰敢偷襲小爺!給小爺滾出來,堂堂正正的打——呃?!”仰天一聲吼,楚墨白坐了起來,捂著腦門,眼角淚汪汪的。

真的疼啊。

疼的他眼淚都出來了。

哪個混球下這麼重的手。

娘的,別讓老子知道,否則老子一定哢嚓了你!

憤憤不已的抱著腦門,正要彎腰呻吟,卻在彎腰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現在的身體。

然後,猛地一僵,隨即一呆,愣在了那裏。

眼角的死淚啪嗒一聲,終究還是落了下來,順著眼角,滴在了他那漆黑如墨,血痕密布的大腿上。

視線回縮放大,隻見此時的楚墨白全身赤條,原本白裏透紅的肌膚已經變得漆黑鋥亮,坐在黑暗中,他要是閉眼不出聲,別人根本發現不了他。

而若凝眸細看,便可看到在那漆黑的皮膚表麵隱隱有血紅裂痕,其內,不時流淌著一縷縷暗紅的火絲,宛如夜幕碎夜中的流光,又仿佛燃著火的枯皮,看上去就好像烤焦了的火人一樣,詭異滲人。

抬手輕掐,捏住一小塊大腿肉,看著那從裂痕中擠出1的道道暗紅火絲,楚墨白傻眼了。

“我的金肌玉骨,我的風流倜儻,我的娘啊,這可讓我怎麼見人啊!”

“孩兒不孝哇,讓您蒙羞啊!嗚哇!”

然後,抱著腦袋,撲倒在地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完了,什麼都完了,這讓我怎麼見人……小丫頭,平板妞,白毛妞,我對不起你們……嗚嗚……”

良久,他嚎累了,紅著眼珠,噙著淚,叉開身體,呈大字形躺在了陰影中,無神望天,無語哽咽。

在聽到天乩辦法的那一刻起,他其實對這一刻早有準備,隻是,他沒有料到會這麼早就來臨。

不入流……咳,是淬體期,一共有皮肉筋骨髒五步,而現在,他才剛剛換血剔肉,就成了這副鬼樣子,這讓他很受打擊。

在某一瞬間,他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敢想象,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在體內修為被抹去後,一直以來,他唯一的樂趣就是靠著自己這玉樹臨風的形象勾搭小娘子,雖然沒有感覺,遭到許多小娘子的鄙視,但他還是樂此不彼。

畢竟,這是他唯一的精神樂趣了。

可是,現在全毀了。

瞅瞅自己這黑的發亮的身體,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也頂不住這一身黑皮啊……

舉頭四顧,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舉劍四顧心茫然的錯覺。

好在,據那紫衣兄弟說,這隻是暫時的,隻要最後取出了幽煞珠,他就可以重頭再來,到時候靈力一洗刷,褪盡體內煞氣穢力後,他就又可以變回那個帥帥的他了。

愁眉苦臉的哀歎了片刻,他強打著心神,抹去眼角淚花,坐了起來。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還是先辦正事要緊,等什麼時候將體內這顆黑球弄出去,再來考慮這些也不遲……’

‘不過,眼下這副鬼樣子是不能示人了,別說別人,就是老子自己都看的滲得慌……’

‘正好,現在的處境也不太適合拋頭露麵,幹脆趁這個當口一鼓作氣,把事兒辦了算了。’

其實,在畢諭出現,他孤身來到這裏滅殺淩天時,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跟那些眼高手低的廢物接觸時用麵紗遮住自己的臉。

他就怕事後有人追查,從他們的記憶中搜尋到自己的身影。

現在,陰差陽錯變成了這副鬼樣子,正好也抹去了他心底的那抹遲疑。

其實他心底是不太喜歡藏頭露尾的,無關其它,隻是心性。

因為自‘古’以來,他那乖張的性格就注定了他是一個不甘於藏頭露尾的人。

尤其是在當年登峰造極後,他可沒少禍害神州四方,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名頭樣貌似的。

說得好聽點,這是乖張,說的不好聽點兒,就是悶騷。

這一點,從他平日裏對人處事的態度也能看出來。

搖頭晃腦片刻,他一咬牙,走進了這已經空無一人的沙殿內堂,臨近淩霸與淩天兩‘人’時,還憤憤不已的踢了一腳,才嘟嘟囔囔的走進了內殿,開始搜尋遮羞布。

良久,當他籠罩在一套漆黑的沙袍內,垂頭走出大殿。他站在殿門處,抬頭看著天邊盤月,良久,默然一歎,將自己的麵容身形遮隱在陰影內,垂頭走向遠方。

身後,殘屍滿地,碎紋滿目。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將與黑暗為舞,那觸手可及的光明,對他來講將變的遙不可及。

抬眸望天,月夜無邊。

凝眸遠眺,孤影緲緲。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