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幹裂大地,一切的一切,都充斥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焦燥,讓人看的難以靜心。
山崖邊,看著腳下無邊赤地,再看看身後裂痕,楚墨白一歎,走下山坡。
跟當年相比,這裏幾乎沒什麼變化,一樣的天陰地瘴,一樣的焚痕滿目,唯一的區別,也許就是心境不同了。
昔年,他一心求死,現在,他滿腹隱憂與無奈。
通過敕天院幾月來的經曆,他已經明白,有些事,他是避不開的。
比如說,這墟界的上古凶獸,比如說,四大秘地之中其它凶獸……
他逃不過。
“在想什麼?”
微微側頭,看著身邊人,他頓了頓,將懷裏的‘雞蛋’取了出來。
“老哥,問你件事,你們……認識嗎?”
紅袍人看了看他手裏的雞蛋,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見過,不認識。”
楚墨白啞然,沒有再多說,將雞蛋收回懷裏後,看向了四周,左顧而言其它。
“老哥……這個世界,真的有仙人?”
話落,此間一靜。
紅袍人扭頭,看著有些緊張的楚墨白,那雙燃著火焰的詭眸一眯,語氣莫名道。
“怎麼,怕了?”
楚墨白苦笑。
怕嗎?
或許吧。
但更多的是不甘與無奈。
如果換做以前,他可能不會如此。
可現在,他在那神秘紫衣人的牽扯下見到了一絲重見天日的曙光,雖然危險詭異,但心裏的死意,已經淡了很多。
真要去死,他反到不如早先那麼坦然。
心裏有太多的不甘啊。
況且,也有了羈絆。
不知怎地,他想到了小丫頭,微微黯然。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其實,你怕也沒用,早在當年你把它從坑裏弄出來後,你就已經身處局中難以自拔了。即便你不去找它們,它們也會去找你。”
順著對方的目光,他看向了心口。
那裏,黑色墨珠微微跳動。
“老哥,這顆黑球……也就是你們嘴裏時常說的幽煞珠,到底是什麼來曆?”
片刻後,他從沉默中抬頭,看向了身旁人,隻是,卻得到了對方諱莫如深的回應。
“這件事你還是問它吧,如果說當世還有誰有回答這個問題的資格與能力,非它莫屬。”
紅袍人指了指他心口的雞蛋,楚墨白苦笑,眼底閃過一抹無奈。
都藏著掖著,就自己稀裏糊塗的擔驚受怕,這種感覺真特娘操蛋。
“等等!”
“汩汩汩……吼!”
就在他誹腹之際,腳下突然驚起的一道嘶吼,豁然垂首,當他看到腳下一條燃著赤紅詭焱的巨蟒從地麵撲出,向他撲來後,瞳孔一縮。
隻是,還沒等他動手,耳旁便傳來一道呼嘯,凝眸一看,一條血鱗長尾從它眼前滑過,在火蟒撲落的刹那,狠狠抽在了它身上。
隨後,嘭的一聲,火蟒倒飛而起,帶著星星點點的火漿汁液摔在了遠方。
而在落地的那一刻,那處地麵一軟,化為柔軟火漿的刹那,這條差不多有數丈的火蟒便沒入其中,一擺尾,消失不見。
對此,楚墨白眯著眼,一動不動。
“小心點兒,這地方你又不是沒來過,掉進去老子可不管。”
“知道了。”
瞥了對方一眼,楚墨白將目光垂向腳下。
那裏,灰褐幹裂的地麵冒著淡淡的霧氣,不時驚起淡淡火泡,如漿似液,詭異滲人。
…
墟界中心,一座由堅冰雕刻而成的六芒星祭台處。
“嗚嗚!”
哢哢,噗!
一隻全身幹裂無毛,燃著火紅色赤焰的火狼被一條虛實難定的霧鏈鎖在半空,淒厲掙紮間,霧鏈一緊,嘭的一聲四分五裂,化為一團火霧炸開。
而後,霧鏈抽回,纏縛在一道牛頭人身的妖物身上,那漆黑的牛眼,閃爍著淡淡的獰厲。
它身後,一個馬臉人身的妖物正手持一柄血紅巨斧在地麵比比劃劃,而一個頭戴尖頂帽的詭臉男子正用一支血紅朱筆順著馬臉妖砍出的痕跡潤色,一滴滴鮮血從筆尖中溢出,閃爍著妖異的血光。
一旁不遠處,一名墨發齊眉,圓臉白麵的女子環抱著一具身體,靜靜的看著,那雙狹長的幽眸中,淡淡血芒閃爍。
“?”
兀的,沐玲瓏眉頭一皺,轉身看向了身後遠方。
與此同時,正在地麵勾勒的白無常,馬臉妖物,以及揮動著霧鏈橫絶四方的牛頭盡皆一頓,轉頭看了過來。
“還真是陰魂不散,大人,我去會會他們!”
白無常冷冷一笑,手中朱筆一轉,躬身遞向沐玲瓏之際,躍躍欲試。
對此,沐玲瓏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繼續。”
“額……是!”
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了眼前人眼底的寒意,一個激靈,無奈,隻能提筆收身,低頭再度刻畫了起來。
而隨著他手中的血筆不住的勾勒,一條條豔紅的血線從地縫中浮現,帶著閃爍的血光,向四周彌散。
而若有人從天往下看,就可以發現,隨著他們的勾畫,一張巨大的血色人臉漸漸浮現在祭台周圍,而那古老的冰台正好處在它嘴中,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與此同時,隨著血臉的成型,這無邊的赤地上,一雙雙燃著火焰的詭眼緩緩睜開,就好像地麵之上長了無數雙眼睛一樣,有大有小,暴虐而獰厲,讓人頭皮發麻。
…
墟界內,某處。
吼!
嘶嘶,咕!
無邊的火影衝天而起,形狀不一,身形各異,帶著滾燙的火液從四麵八方撲來,熾熱的氣息讓人每次呼吸都刺痛無比。
而在火影中,一幅巨大,半透明,流光溢彩的龜殼聳立,將四周衝天而起的火影阻攔在外,其內,楚墨白一臉陰鬱。
他身邊,則站著一個全身布滿火麟,人臉龜身的妖物,身上的紅袍支離破碎,燃著淡淡火絲,那雙燃著赤焰的火瞳死死的盯著四周諸多妖影,瞳眸閃動,臉色難定。
這些從地麵噗出的火妖,是這灰燼之地特有的生物,它們嗜血,殘暴,全身染滿水潑不滅的毒火,更讓人惡心的是,這些火妖死後會自行爆裂,但凡被那火汁濺到,就是神消魂散的下場。
“老哥,頂得住嗎?”
“問題不大,隻是這樣下去,別說找人,就是我們想出去都難。”
噗呲,嘭!
龜妖搖了搖頭,掃視著四周不斷撞擊在自己龜殼上,化粉消散的妖影,它的眼底閃過一抹隱憂。
困守有餘,前勁不足。
麻煩了。
一旁的楚墨白也是一臉苦澀。
他知道他的底細,所以,特地把它拉了進來,為的就是避免閃失。
他現在是有些能力,但不穩定,容易失控,能不用,便不用。
可眼下怕是別無他法了。
“收回來,突圍吧!”
一咬牙,他下定了決心。
龜妖頓了頓,看了他一眼。
“你控製的住嗎?”
“總好過困在這裏,否則,我們還不如不來。”
“悠著點兒,不要勉強。”
龜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揮手撤去了頭頂的龜殼。
隨後,當龜殼帶著一抹熾芒淡化回縮,消失在他手中,四周被無盡血霧迷了眼的火妖一聲嘶嚎,撲了過來。
“走!”
嘭!
龜妖當先發難,在前方一隻半尺大小的火貂撲來刹那,縱身一拳將其轟爆。
它的手指粗而尖銳,指尖帶著一層細銳的火鱗,表麵燃著滾滾赤焰,一拳過去,就是一團火化炸裂,沿途擋者無不被他轟碎,四分五裂,化為簇簇火花血霧,消散於半空。
楚墨白跟在它身後,悶頭狂奔,能不出手,就不出手。
不過,火妖太多了,即便他不死不滅,不懼四周毒火,但麵對四麵八方撲來的身影,終究,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出擊。
而為了不引起心底的戾氣與體內詭焰導致自己失控,他刻意斂去心息,準備單憑肉身之力阻敵。
隻是,千防萬防,終究還是出事了。
咚!
“吼!”
滋滋,啵~
“這是……”
當拳肉相交,將一隻巴掌大小的人麵火蜂斃於拳下,看著那紛紛落落,沒入心口的血色流霧,他怔在了原地。
而後,一抹清涼從心口溢出,絞轉全身,他一個激靈,從失神中回神,抬手,凝眸,看著自己那泛起一絲流光的皮膚,表情一變。
“難道!”
感覺著那麻酥酥的涼意,他一怔,雙眸兀的赤紅,正欲驗證心中猜測,卻被遠方突然驚起的一幕打斷。
豁然轉頭,瞳孔便是一縮。
隻見,在那遙遠天乩,一張龐大無比,滿臉血紋的龐大臉龐緩緩浮空,乍一看,跟當日墨婷手中拿的那張青銅麵具很像,花紋繚繞,空眸洞嘴,不同的是,那張麵具不過巴掌大,且通體晶藍透明,而這張臉卻足有數百張,且通體血紋,嘴裏似乎還含著什麼東西,整體看上去,比那麵具少了一抹飄渺,多了一絲血異。
哢嚓,轟!
下一刻,就在他為之震動之際,這張龐大血臉猛地一張嘴,然後用力一咬,其嘴中便暴起一團刺目的火曜,火紋四散間,無數血色光焰從它最終流出,漸漸又凝聚在半空,一隻龐大的虛影逐漸凝實之際,那張血臉,也開始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