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天院，偏殿。
氣氛有些壓抑，有些沉悶，包括臉色發白的楚墨白也不例外，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不全是因為月無蕸，無爭的昏迷不醒，更多的，是因為土雞嘴裏吐出的話太過駭人。
據它說，他們宗門視為倚靠的赤目天瞳其實是一個邪物，而他們之前被控製，就是因為赤目天瞳的緣故。
雖然已經被它鏟除，但每個人的心裏還是沉甸甸的。
因為這不僅意味著千年來的信仰支柱轟然倒塌，還麵臨著以後群龍無首，被人欺壓的尷尬局麵。
畢竟，敕天院勢弱已久，一直以來全靠赤目天瞳威懾四方，如今赤目天瞳被土雞毀去，以後拿什麼立足？
靠敕天院千年來積累的威名嗎？
這是一個不怎麼好笑的笑話。
至於懷疑，不是沒有，隻是當土雞解開他們腦海中殘留的封印，被控製後的記憶漸漸浮現後，他們便隻剩下了後怕與沉默。
如果非要說這記憶也是假的，被‘某人’篡改而變的不可信，那麼眼前這金光璀璨，臉紅脖子粗的一幕，就讓人有些疑惑了。
如果是這個土雞跟楚墨白貪圖赤目天瞳而搞的陰謀，那麼，自己等人為什麼還活著？
眼前這因為救治月無蕸而身形虛散，氣息虛浮，眼看就要嗝兒屁的土雞，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隻是為了貪圖美色嗎？
可也不對呀，就算貪圖美色，用的著這麼大費周章，直接控製住然後‘那啥’不就行了麼？
何必將他們弄醒，來相互猜度質疑？
想不通。
他們的懷疑，僅限於他們自己，並沒有公之於眾，也沒有表現在臉上。
但楚墨白卻心知肚明，所以在從沉睡中蘇醒後，就一言不發，並遠離了人群，一個人站在了角落，靜觀其變。
土雞也心知肚明，但它沒有伸張，該怎麼做還怎麼做，如果因為懷疑就分道揚鑣，別說它難辭其咎，就連楚墨白也不會放過他。
至於說救治月無蕸的後果，它沒有跟人說，連楚墨白也沒有說。
所以，事情就這麼延續了下來。
而此時的月無蕸，是幸運的，也是不幸的。幸運的是，她自始至終都不知道這一切，不幸的是她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
雖然有赤目天瞳殘留下來的虛臾元液護住了心神，土雞在一旁策應，但思維曆來虛緲，沒人說的清這是個什麼玩意兒，能不能醒過來，突破她心底的魔障，誰也說不準。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她的氣息開始微弱，生機漸消後，有人坐不住了，看向土雞的眼神帶上了猜忌與狐疑。
雖然沒有人開口，但一種壓抑而又淡漠的氣氛開始在眾人之間彌漫，就連人群中眼眶泛紅的柳魅兒，眼神都有了一絲閃爍。
這時，全身金光彌漫的土雞開口了。
“都出去！”
“？”
“出去！”
眾人一愣，麵帶不解與遲疑，土雞忍不住低吼，嘴裏的話音因為過於急促而變得尖銳，眾人心頭一凜，將目光看向了柳魅兒。
而柳魅兒，則將目光看向了楚墨白。
“我能信你嗎？”
楚墨白一滯，隨即抬眸，不閃不避：“你願意信我嗎？”
柳魅兒沉默，眼底閃過一絲掙紮，與他對視良久後，默默轉身。
“走！”
話落，她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冥尨定了定，看了楚墨白一眼，轉身離開。
眾人默然相隨，臨走時，楚墨白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身形虛散，金焰無邊的土雞，眉頭蹙了蹙。
不知怎的，他心頭有些不安，總覺得它隱瞞了一些什麼。
對此，土雞似有所感，轉頭看了他一眼，咧嘴露出一個虛弱而模糊的笑容後，轉過了頭。
楚墨白無語，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搖頭走了。
而沒人注意到的是，早已隨著眾人站在殿外的冥尨看著這一幕，眼底一眯，閃過了一抹淡淡的青芒……
…
殿外。
一如既往的壓抑，一如既往的沉默。
不過與之前相比，少了一抹沉重，多了一分猜忌。
眾人雖然直麵殿門，但那滴溜亂轉的眼眸，閃爍不停的眸光，都隱射了他們此時內心的活動。
楚墨白依舊一個人站在院內一角，半隱在陰影中，雖然大白天的不至於隱匿身形，但由於角度的問題，眾人看他的時候就會看到一張奇怪的麵容，一半光亮，一半幽暗，好像從頭到下巴被左右分離一樣，隻能看到一半麵容，另一半隱匿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讓人不明覺厲。
他身邊，與他相隔一步的柳魅兒與其身後的冥尨臉色各異，默然不語。
嗡~
唳！
不過，沒過多久，他們就無暇顧及了。
因為一簇刺目的金色火焰，帶著一聲刺耳的啼鳴從他們麵前驚起，刺破殿頂，直衝雲霄。
而後，此處剛平靜沒多久的天空再度流雲密布，隻不過這一次，陰沉的墨雲換為了金色的焰雲，刺目的金焰層層剝落，宛如朵朵綻放的金色蓮花，入目所見，漫天生蓮。
“好，好強的力量！”
“霸道，淩厲，尖銳，卻又威儀四方……”
“嘶，這是！”
院內，眾人被金光刺的睜不開眼，隻能用靈識感知大致的畫麵，而就在眾人心生歎服之際，一隻燃著金焰的巨鳥騰空而起，衝破雲霄，振翅矗立在了眾人上空。
那璀璨刺目的光身，淩厲威儀的雙眸，攝心奪魂的威壓，金焰流轉的光尾，讓眾人心神震動，久久難平。
“鳳，鳳凰？！”
“不，不對！”
“停下來！”
看著這一幕，有人忍不住閉目驚呼，而在人群一角的楚墨白卻臉色大變。
因為他看到，在這金色巨鳥的手中，躺著一道被清白色液體包裹的身影，而巨鳥身上的金焰流光，則隨著清白色液體的流動，緩緩沒入那道身影體內，巨鳥，則隨著金焰的消散與流逝，快速虛化，縮小。
瞬間，他明白了什麼！
以命渡命，以靈換靈！
“停下來，王八蛋，老子命令你停下來，停下來！”
兀的，他的雙眸一片殷紅，開始對著巨鳥嘶吼。
眾人一愣，不解的回望，眼神閃爍。
對此，巨鳥則垂眸微微一笑。
嗡！
“絕念！！！”
下一刻，巨鳥徹底燃燒，刺目的金芒帶著席卷天下的冷冽擴散，在眾人震動的注視下化為一輪刺目的金曜，那綻放而出的光芒，比天空那輪曜日要強烈。
而這一瞬間，楚墨白卻通體生寒，呆若泥塑。
嗡~
嘭！
兀的，金曜顫動，隨即碎散，係數流入月無蕸的體內，其緊閉的月眸猛地睜開，閃過一抹刺目金芒後，直立而起，整個人在無盡金影的卷射下，化為一個深不見底的巨洞，開始貪婪的吸收四周流轉的金星流焰。
此間一時鴉雀無聲，除了那因吸扯之力而帶起的呼嘯，再無其它異動，好似連呼吸都被抹除。
“小子，記住，要小心另外三個勢力，小心四大秘地，小心這玩意兒，等我出來……”
啪~
直至良久，金影散盡，天空怒目而睜的月無蕸轟然墜落，楚墨白才從腦海中響起的虛弱嗬笑驚醒，滯然抬頭，看著從天空落下的一個金蛋，以及那牢牢吸附在金蛋外表的一柄柳葉殘刃，紅著眼怒罵。
“絕念，你個王八蛋！！！”
“嘿嘿，小子，有空擔心它這個老不死的，不如擔心擔心其他人吧……”
“嗯？！”
正悸動，此間卻突然響起一道陰冷桀笑，心頭一驚，豁然轉頭，卻見在柳魅兒身後的冥尨正邪笑的對著自己，雙眸一片青白，而其手中，一把虛實不定的詭異霧劍極速凝聚，劍尖正對前方。
他前方，是滯然回眸的柳魅兒。
“你，小心！！！”
“二……師兄？！”
冥尨的突然失控，讓此間心係上空的眾人毫無準備，當柳魅兒回頭的那一刻，她看到的，是一張獰眸戾麵的臉龐，以及魔霧繚繞的虛劍。
那張臉，她認識，那柄劍，她也很熟悉。
隻是，此時卻變得很陌生，讓她感覺到透體的寒冷，一時呆在了原地。
“小子，今天，我倒要看看，它會怎麼對待你這個幽煞珠的宿主……”
噗呲~
森冷的桀笑驚起，隨後，一聲悶噗四散。
時間，瞬間靜止。
柳魅兒眼中，猙獰的麵容，漆黑的霧劍，滿身的冰冷，在眨眼的刹那被一道並不強壯的身影擋在了視界之外。
“墨……墨白？”
“小師兄！！！”
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離自己不過寸許的虛幻劍尖兒，她懵了。眼前一片黑暗，腦海一片空白。
“嘖嘖，看不出來，你還是癡情種，哈哈哈哈……”
噗呲~
嘭！
片刻後，泛著黑霧的劍尖兒從眼前緩緩抽離，淡金色的血花簇起，臉皮一涼，當擋在眼前的身影轟然落地，她的臉上已經一片血紅！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