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淩虛山上，敕天院楚墨白偏院。
“小子，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土雞翹著二郎腿，兩隻沒毛的翅膀環錮在胸前，跟個大人物一樣，晃著灰褐色的足趾，斜瞄著垂頭不語的楚墨白，眼帶譏諷。
“還嫌我小氣摳門，要不是我早有準備，你覺得當時的結果會是什麼？”
“而你又可知道，那血煞之地下方埋著多少魂晶嗎？”
“跟那裏比起來，那一點兒，就是沙海中的一粒沙碩那麼不起眼。”
“小子，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這一刻，楚墨白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曾經的不以為然，曾經的嗤笑，曾經的惱怒，在現實麵前統統化為苦笑。
想著早先那近在咫尺的麵容，他的心底彌漫起一股寒意。
差點兒，他就捏碎了她的脖子。
差點兒，他就殺了所有人。
此時此刻，他對體內的這顆黑球升起了無限的忌憚。
這東西是禍非福啊。
可是……
想著當年的種種幕幕，他心底的驚悸變成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恨意。
“我還是想給他們一個交代……”
長時間的沉默，讓他的語調變得沙啞幹澀，聽起來就跟夜梟一樣，全沒了以往的輕佻與灑脫，有的隻是無盡的沉重與苦澀。
“……如果隻是單純的為我自己，此刻我會放棄，毫不留戀。甚至我會跟你離開，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不再問世。但很可惜，我做不到。”
“屁話，什麼做不到，都是借口！我警告你，我可以幫你一次兩次，可能幫的了你一輩子嗎？如果這次不是老子跟你出來，你想過後果嗎？這是第幾次了？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老子不是神，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你！我告訴你，你要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聽到楚墨白的自白，土雞不由的有些生氣，這人怎麼就這麼冥頑不靈呢，幾次了，怎麼就這麼不聽勸呢。
早知道，當初還不如讓他放手廝殺一番呢。
最起碼，他也不過是仗著肉身逞威罷了，還分得清是非對錯。
此刻的土雞有點兒後悔，而此時的楚墨白情緒卻有些躁動了起來。
“是，她們固然無辜，但他們呢？他們又何曾有錯！”
“錯在我一人，懲罰我就可以了，我認，可他們呢？他們活該就被我牽連嗎？！”
楚墨白漲紅著臉，梗著脖子怒視土雞，眼眶一片殷紅，顯然想到了當年。
而土雞則冷笑不已。
“他們真的是無辜的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你，當年的神州五大世家會有你們楚家的一席之地嗎？你別忘了，拋開那些丫頭本來的勢力，當年你楚家不過是神州無盡宗門中的一個不入流勢力罷了，包括你自己，也不過是無人問津的無名小卒！”
“哦，享受的時候是一家人，受罰的時候就不是了？哪有這麼好的事兒？再說，不是給你留了一個族弟了麼？可你現在也看到了，他怎麼對你的？嗯？”
“一個不夠，還想多留幾個嗎？你是有多想死？你有幾條命作？”
楚墨白一滯，漲紅著臉怒視土雞，卻啞口無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句話，他是明白的，拋開其它不說，單指他，要不是當年他強勢崛起，楚家根本不可能滅了其它世家，成為當世獨尊的霸主。
吭哧吭哧指了對方良久，最終，在土雞毫不示弱的回視下，他眼眸一閃，敗下陣來，怒指對方的手無力垂落，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滿臉痛苦的蹲坐在了地上。
眼角，兩行清淚緩緩滾落。
“所以，我要離開她們。”
良久，他啞著嗓子開口道：“趁著我現在還有的選，我要離開她們，我不想後悔，更不想放棄。”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驢，你就好好找死吧，遲早死在路上，你個蠢貨……”
土雞氣的一翻白眼，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走入了偏房內，嘭的一聲將房門關閉，那巨響就跟驚雷一樣，震得夜幕都泛起了一絲絲漣漪。
原地，楚墨白抱著腦袋，失神的望著腳下地麵，身下的身影在天穹月芒的拉扯下變得老長，宛如一個扭曲的厲鬼，在張牙舞爪的對著他扭動，想要將他吞噬似的，詭異而滲人……
“不能放棄，也不該放棄……”
“爹，娘，薇兒，妙妙，小櫻，等我，快了，就快了……”
…
豎日。
楚墨白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眶，笑嘻嘻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看誰的目光都帶著和善與溫暖，渾不似之前那種輕佻與搞怪，臉上的笑容更是經久不息。
把一眾敕天院的弟子看的惡寒不已，避之不及，實在避不過了才苦著臉跟他打招呼。
對此，他也渾不在意，反而吆五喝六的過去打招呼，遇到一些相熟的更是勾肩搭背，好像多年的親朋密友一樣，好不親密。
早已在院門外等候的柳魅兒敏銳的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皺著眉頭，死死的盯著他，小手微微攥著，不知在想些什麼，眼底還帶著一股淡淡的不安。
她身邊的月無蕸也是如此，不過不同於她的不安，月無蕸的臉上滿是濃濃的警惕與提防，顯然，對他的態度不如小丫頭那般親密無間。
隻有無爭若有所思的看著跟一群男弟子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楚墨白，眼眸暗閃。
“墨白，時候不早了，該啟程了。”
“哦……”
終於，在人群中插科打諢，刻意避開小丫頭的楚墨白在無爭的招手中，拖拖拉拉的走到了近前，眼神閃爍，臉上帶著尷尬又不失風度的微笑，看向了小丫頭。
“嗨，怎麼樣，身體好點兒了嗎？”
“你看著我。”
也許是出於女人天生的直覺，柳魅兒看著眼前這笑嘻嘻，跟個二痞子的男人，臉上沒有一絲以往的刁蠻與笑容，隻有無盡的陰沉，死死的盯著對方那閃爍遊弋的雙眼，一眨不眨。
對此，楚墨白一滯，隨即心中一惱。
嘿，你個小娘皮，看你就看你，咋滴，還怕你吃了我啊？
怒氣上湧下，他不由的眼神一定，瞪著倆眼珠子，惡狠狠的瞪向了柳魅兒。
四周眾人見狀，不由得嘴角一抽，悄悄後退，月無蕸更是悶不做聲的站在了小丫頭身側，對著楚墨白凝眸而視，手中血劍微立，雖然還未出鞘，但一抹凜冽的劍意已經鎖定了楚墨白。
以防楚墨白突然暴起傷人。
實在是這家夥太過詭異與神秘，經曆過許多事的他們，不由得對他心中提防，尤其是不日前那掐住白菲菲脖子，一臉狠戾的樣子，更讓他們心寒發怵。
而柳魅兒此時心裏卻全無警惕，反而一把推開側擋在身前的月無蕸，昂首直視楚墨白雙眸，走到了他麵前不足半尺之處，臉貼臉，眸對眸，兩人直麵不足半寸，連對方的呼吸都能清晰的聞到。
“你有事瞞著我。”
“……！”
強忍著一口親上去的衝動，裝狠的楚墨白不由的眨巴著眼，幹咳了一聲，扭頭看向了一旁。
對此，眾人心中一鬆，眼中警惕盡散，取而代之的，是對柳魅兒膽大妄為的後怕與怪異。
“嗯……我昨天夜觀星象，發現天空異變，貪狼星爆閃，紫微星暗淡，有貪狼吞星的異……”
“說人話。”
“額……”
正滿嘴胡鄒的楚墨白被小丫頭毫不留情的一句低喝噎的直翻白眼，怒瞪著眼前這個小丫頭，惡狠狠的看著對方，怒視了半天，才在對方的逼視下敗下了陣。
“要不，你們就別去了，這一次……”
“放屁！”
“你！”
“怎麼，翅膀硬了，嫌棄老娘累贅了？”
“我！”
“你敢丟下老娘試試？”
“嘿……！”
接連被對方搶話的楚墨白是真忍不住了，臉一沉，瞪著眼前這個梗著脖子叫囂的小丫頭片子，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冷聲道：“沒跟你開玩笑。”
“你們應該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來，也應該清楚我現在的狀態，萬一失控，後果很難預料，如果你不想我後悔一輩子，就聽我的。”
話落，此間一靜。
眾人目光閃爍的看著楚墨白，眼帶遲疑。
平心而論，他們不覺得是危言恫嚇，因為經過大比一事，他們已經清楚的認識到了他們眼下的處境。
在自家主場，尚且被人一劍挑破丹田廢掉，去了不枯林那凶險之地，一旦落入他人手中，恐怕就不是修為盡散的結果了。
這麼想著，有些人的目光，開始凝重了起來，看向了柳魅兒。
可是，柳魅兒接下來的反應，卻讓他們一愣，臉色一變。
“如果你敢丟下老娘，一個人去，老娘現在就讓你後悔一輩子。”
嗡~
話起話落，不等人反應，其手中便紫芒一閃，七星紫刃閃爍著璀璨的星芒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隨後，在眾人駭然的注視下，橫刀抹向自己的脖子。
“小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