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楚墨白的人都知道,這貨不能以常理度之,因為顛黑倒白是他的強項,強詞奪理是他的本能。
可任誰也沒想到,他的腦回路居然如此清奇,不僅對外人如此,對自己人更加過分。
要不是此情此景實在不合時宜,月無蕸都有一劍劈死這個混球的心思。
就在各方心潮起伏之際,楚墨白卻雙手叉腰,看著天空開口了。
“嘿,上麵那個玩意兒,你瞅啥瞅,長成這挫樣還不讓人說了?”
“說你像那啥都抬舉你了,還瞪我,咋,不服氣?”
眾人拎不清楚墨白是真蠢還是裝蠢,隻是好笑的看著如潑婦罵街的楚墨白,無言唏噓。
真不知道無爭怎麼會收了這麼一個不著調的頑劣之徒。
大庭廣眾之下,當著外人怒罵自家聖物的傻缺,怎麼看,怎麼都不是正常人,要是擱自家手裏,絕對是分分鍾拍死的玩意兒。
而事實證明,這種貨色不僅他們如此想,那頭頂上的天瞳此時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它很幹脆的動手了。
泛著點點怒意的眼瞳向內緊縮,直至將那磨盤大小的灰褐色瞳孔縮成一個拳頭大小的針點後,就見它眼皮左右一眨,再開闔,那微縮眼瞳便如一個漆黑的水渦一般,由內而外旋轉了起來。
下方正凝視它的眾人見狀冷不丁的心魂一震,而後,他們便感覺自己的思維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開始從腦海向外流逝,瞬間,手足發寒,一片空白。
而從外看,就可以看到此間下方所有人的體表開始浮現一層模糊不清的灰影,有濃有淡,濃的幾乎麵目清晰,淡的則虛不可見,隻有一層輪廓,而不管濃淡,這些虛影此時都極為扭曲,而他們腳下那因為陽光而顯化的身影,也隨之扭曲纖化。看那樣子,好像在被什麼東西向外拉扯,極為詭異。
不過,在這無盡人影中,有一個人卻顯得極為另類。
不同於其他人身立影動的狀態,楚墨白此時卻是連人帶影一起向上漂浮,而在他的體表,則泛著淡淡的金光,形成一層薄幕,將他身形籠罩,雖然抵擋不了那當頭湧來的吸力,卻可以讓他腳下的身影與自身腦海中的思緒保持完整與清醒。
隻是等他繃著臉緩緩騰空,懸立那遮天而顯的巨瞳麵前後,他那還算平靜的臉色開始變了。
因為他的身影在四周虛臾之力的作用下,徑直湧向那眼瞳中心的漩渦處,根本沒有停歇。
這一幕,讓他心頭一凜。
不對!
不是說走個過場嗎!
怎麼跟說好的不一樣!
“你……唔!”
嗡~
瞬間,他反應了過來,抬頭怒視,正欲開口,卻被一道無形驚漣蕩過,隨後,他發現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了。
瞬間,他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一刻,他知道,自己似乎被無爭那老東西耍了。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測試,而是專門為他設的一個局。
因為眼前這一幕,跟三天前夜裏無爭私下跟他說的情況根本就不一樣!
混蛋!
嗡嗡嗡,轟!
就在這時,他體內的幽煞珠開始了異動,刺目的烏光從心口亮起,化為一道道黑色的劍刃,絞碎虛空,撕裂四方。
他麵前,巨瞳一縮,隨後囚錮在他身邊的虛臾之力便被絞碎,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灰飛煙滅。
下方,因此而回神的眾人盡皆一臉駭然的凝望這一切,嘩然四起。
“真,真的是血煞之力!”
“不,這是比血煞之力更高級的陰煞之力!”
“墨白!”
“嗬啊!!!”
嗡~
就在這時,一聲怒喝驚起,一道漆黑如墨的魔紋帶著淡淡的血焰襲染四方,虛空被引燃,寸寸龜裂,漏出其內燃著暗紅血焰的虛無,一股冷戾而又暴躁的壓抑從天而來,此間瞬間一片死寂!
咚~
而後,咚鳴乍現,一道墨紋繚繞,全身彌漫濃鬱黑霧的血瞳男子從黑霧中緩緩踏出,抬腳所過,驚起無數黑漣迷蕩四方,虛空中灼燃的血色墨焰似乎被黑漣滋養,瞬間變得高漲,一種焚心灼魂,卻寒身裂體的異樣氣息,猛地拂過眾人心頭。
瞬間,眾人一顫,躁動的思維開始變得滾燙,而身體卻仿佛墜入冰窖,冷到了麻木,連帶著,視界內本多姿多彩的世界也開始變得幽暗無光,瞬間陰沉。
這水火相交的異樣感覺,讓他們憋的漲紫一片,顫栗在原地,看向天空那道魔影的目光,帶上了濃濃的恐懼。
“好,好可怕……額!”
“不,不要……”
有人情不自禁的呢喃出聲,卻不料話頭剛起,就看到一雙猩紅的劍眸凝固在了自己的身上,身體一抖,瞬間,他就感覺到一股壓抑又暴戾的氣息將自身籠罩,鼻息間的呼息都似乎帶上了一抹濃濃的血腥味,不由得腿一軟,一臉慘白的癱倒在了地上,緊握在手中的森白長劍不斷錚鳴,隱隱的,發出陣陣哀鳴。
氣氛,瞬間壓抑了下來,所有人都僵硬著麵容,定定的看著半空中那緩步踏落的身影,臉色發白,一動不動。
直至一道帶著顫音的低喃響起,此間如臨深淵的沉寂才被打斷。
“墨,墨白?!”
不斷踏落的腳步在輕呢響起的那一刻,猛地臨空頓住,半抬著腳步漠然轉頭,看著下方那一張驚恐的俏臉,楚墨白雙眸一閃,閃過一抹幽光,冷冷轉頭環視四方一圈,將所有人都看的低頭後退後,才將目光轉向了身後。
那裏,赤目天瞳凝眸而立,死死的盯著他,一眨不眨。
…
“嗬嗬……”
壓抑的死寂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聲渾厚的嗬笑打破,隨後,眾人僵硬著目光,看向了那道從天瞳中緩步而出的身影。
良久,表情微微一變。
“人皇座下伏易,見過院首!”
“無憂穀白菲菲,見過院首!”
“冥獄沐玲瓏,見過院首!”
“吾等見過院首!”
不管心中如何看不起無爭,也不管敕天院是不是真的在利用陰煞之力做某些惡事,此時的無爭,終究是南疆第一實力敕天院的院首,該有的禮數,沒有人會缺了。
對此,無爭嗬嗬一笑,瞥了一眼人群中麵無表情的白菲菲一眼,轉頭對著下方猶自驚悸的眾人開口道:“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如此見外,更何況還是對一個老不死的廢物,起來吧。”
無爭的話,讓下方躬身而立的眾人心頭盡皆一凜,目光閃爍的看了一眼對方後,默不作聲的依言而起,靜靜等候起了下文。
而無爭也沒讓他們失望,就在他們站定後不久,便開口道出了一段讓他們心中隱憂微散的話。
“老朽知道,各位今朝齊聚於此,並非隻為血穀一事而來。其實,嚴格說起來,外界的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
“難道……?”
話落,眾人一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落在了楚墨白身上,就連無爭也是一臉莫名的看向了楚墨白。
對此,楚墨白臉色冷肅,淡漠不語。
“其實,是,也不是。”
“想來,各位之中有不少人應該是見過他吧?”
說著,無爭的目光看向了下方人群,人群中,有人目光閃爍,默然不語。
楚墨白當初在敕天院麵前鬧事時,南疆不少人時見過的,對於這個根骨奇佳,但不能修煉的廢物,印象很深。
對此,無爭則幽幽一笑。
“那,不知各位可還記得,當日老朽曾說過什麼?”
話落,人群一陣騷動,那些默然的人則目光一閃,看向楚墨白的目光有了一絲恍然。
顯然,他們想起了什麼。
“嗬嗬,看來各位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想法了,那老朽就不賣關子了,當日,老朽曾有言在先,如果他入我敕天院,老夫必竭盡全力,為他搜尋秘法,讓他可以修煉。”
“而經過數月的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老夫從上古秘典中,找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用世間邪煞之力,來汙濁他的身體,讓他因為天賦太好而導致無法蓄氣的金肌玉骨可以再度蓄氣,起到一種陰陽並濟的作用。”
“所以,要說我敕天院利用陰煞之力做某些事,也並非不對,隻不過,並非見不得人。”
“雖然這種方法乍一聽可笑,但事實勝於一切,眼下的他就是最好的證明,至於之後還會有什麼其它變數,又會不會侵蝕他的心智,古籍沒說,所以老夫心裏也沒底,隻能以待後效了。”
“隻是讓老夫沒想到的是,此事會引起這麼大的騷亂,引得各方關注,這一點,是老夫萬萬沒有料到的。”
話落,無爭便笑吟吟的負立在半空之中,看著下方人群不再開口。
而他這一番話,連消帶打的,不僅讓下方滿腹疑問忌憚的眾人心有所悟,也讓楚墨白皺眉凝立在了原地。
前麵的那些話沒什麼問題,早就商量好的。
隻是最後一句卻巧妙的點醒了他心中的憤怒。
如果自己此時撕破臉,問無爭討一個說法,那麼這一番對外的解釋就成了笑話。
到時候不僅自己無法善了,就連敕天院也要跟著倒黴。
而……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的看向了下方人群。
看著人群中那一張因為緊張而憋的通紅的小臉,他的心不由一軟,因無爭食言而肥而湧起的怒氣,漸漸被一抹無奈取締。
最終,他盯了一眼無爭後,在此間無數人的注視下,轉身淩空虛踏,將心底的憤怒轉嫁給了下方眾人。
“接下來,各位的疑問,就讓柳某來解答吧……”
話起話落,深吸一口濁氣,在漆黑的血霧從他鼻息中重新溢出的刹那,雙眸猛地一閉,再睜開,已經墨紅一片。
“那麼,現在誰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