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天院,敕天殿。
“月仙子,其實此次我等前來,是想就不枯林內血穀一事跟貴院商議一個可行之法,合神州所有之力,徹底鏟除這個隱患。”
有資格進入敕天院主殿,並且開口說話的人,均是一方勢力的霸主,其他人,撐死也就是個人心背景牆的存在,而又因無憂穀與敕天院上一輩的恩怨,以及冥獄那自古以來就讓人排斥的行事風格,所以這開口挑頭的任務,就落在了神冕皇朝的人身上。
兼之神冕皇朝是神州四方默認的第一勢力,所以,月無蕸雖然對眼前這個目露邪祟的翩翩公子很排斥,但也不得不順著對方的話接過話頭。
“那依閣下的意思,此事該當如何?”
伏易笑了笑,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沐玲瓏,以及冷眉惡麵的白菲菲,頜首道:“不瞞仙子,來之前,我與無憂穀的白少主,以及冥獄的沐姑娘已經事先商量過,我們想,由我們四大勢力牽頭,各帶治下勢力強者,一同前往不枯林,合力將其抹平,還神州一個百年太平。”
“哦?”
月無蕸心中一動,掃了一眼在座三人,幽幽道:“不知,此行是分頭行動,還是合力為之?”
伏易聞言一笑。
“不枯林做為神州五大秘地之首,其內凶險遠不止這一處血穀,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建議還是合而行之比較妥當,這一點,這兩位也是同意了的。”
話落,他指了指身旁白菲菲兩人,月無蕸眼眸暗閃,心念急轉間,凝眸反問。
“倘若如此,那此行又該聽誰號令?你也說了,不枯林作為天下五大秘地之首,危險遠不止一個血穀,若到時候遇到危險,各方各自為戰,恐怕結果會不如人意。以小女子看,與其到時候亂中出錯,還不如各行其是,免得連累他人。”
“嗬嗬,仙子的顧慮也是我們的顧慮,所以,這才聯名來此,想要跟貴院商量一個可行之法。隻是不知,貴院意下如何?”
月無蕸聞言一滯,眉頭暗皺的止住了話頭。
不提他們的真實來意,單從之前的交流,以及白菲菲等人的態度來看,她已經確定,他們更傾向於一起行事。
那麼,問題來了。
要想合力為之,分屬四方的各大勢力必定要有一方出來坐鎮調度,才能保證這派係林立的臨時大軍不會被突如其來的危機衝垮崩潰。
否則,單單以神州大義來共處,那無異於水上拱火,稍有不慎,就是分崩離析的下場。
更別說,其中還有兩大勢力有過節。
而左思右想下,除了擺擂台決勝負,以此挑選頭腦之外,她再想不出其它的方式可以讓這些心思各異的勢力整合在一起。
因為在義所不能的情況下,強者為王弱者仆,就成了當下事件唯一的解決辦法。
這是修道界亙古不變的默律。
可這種事,恰恰是她忌諱的,換做往年倒也罷了,現在卻顧慮重重。
無它,因為楚墨白。
一旦比試,楚墨白必定會被有心人揪出來上台對鬥,如果在天下人麵前,楚墨白露出了那讓人心驚膽顫的模樣,敕天院可就真成了天下人的眾矢之的了。
而在任何時候,跟邪祟魔道沾上邊的勢力,都不會有好下場。
倒不是說邪祟魔道就一定是壞的,而是因為人們向來排斥未知的異類。
恰恰,邪祟魔道之徒,在很多時候就是這種未知的異類,他們或因心性被染而行事不拘一格,或因事導致外表異於常人,總之,會被人本能的排斥。
除非跟冥獄一樣,屹立千年不倒,且勢力龐大。
而敕天院倒勉強算得上屹立千年了,可自從百年前無爭渡劫失敗成為廢人後,形勢就每況愈下,不說其它三大勢力,就是南疆中原本依附在自家門下的那些小勢力,也漸漸的對她們若即若離,雖然明麵上還是唯命是從,但暗地裏,可並不太平。
最好的例子,就是星月城一役時,其它勢力默守常規的袖手旁觀,若換做曾經,別說他們揣著明白裝糊塗,就是他們事先不知道,在看到敕天院大軍出動後,也會自覺派人跟隨前往,而不是議論紛紛的坐看一旁,等最後事情明了才派人去打醬油。
更別說之前院門前那隱隱對峙的一幕,曾經無爭獨尊南疆時,誰敢?
不怕死的,盡管試試。
心中暗歎今非昔比的月無蕸,在思緒的縈繞下久久難平,但在眾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沉默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刺激他人,所以,沉思良久後,她強壓下心中波動,才一臉凝重的抬頭,搖頭道:“茲事體大,小女子已經無權做決定,這樣吧,諸位遠來是客,不妨先安頓下來,過幾日家師出關後,我將此事稟於家師,讓他老人家做決定如何?”
“嗬嗬,恐怕不是無權,而是不想吧。”
她的態度誠懇,隻是話剛落,就聽一道充滿譏誚的嗬笑響起,眉頭一凝,轉頭看去,卻見一名馬臉青年站在白菲菲身後,正譏誚的看著她,那蒼白的臉上掛著冷冷的嗤笑。
瞬間,目光一閃,看著這個曾經因言惹禍的青年,她的雙手緊了緊。
其身後,柳魅兒更是麵帶不善,咬牙切齒,因為她們認出了對方,正是之前在不枯林內被楚墨白揍個半殘的那名無憂穀弟子,蕭星。
“月仙子,眼下,此地也沒有外人,咱們就別假惺惺的客套了,直接點兒,蕭某就問你一句,你是真的無權決定嗎?”
“蕭星,你什麼意思。”
月無蕸沉默,柳魅兒卻一怒,忍不住喝問,對此,蕭星嗬笑搖頭。
“柳魅兒,你別這麼看著我,當日不枯林內,貴院弟子柳墨白曾不止一次的表露出邪化狀態,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別說你們忘了?”
“而那滿臉魔紋纏繞,煞氣密布的模樣,讓人很難不懷疑你們是不是在密謀些什麼,亦或者說,那血穀之地,壓根兒就是你們弄出來豢養死侍的也說不定。”
“你!”
柳魅兒心中一咯噔,怒指對方卻眼神閃爍,眾人見狀,雙眸微眯,看向她的目光帶上了審視。
此時,蕭星則毫不留情的繼續道:“怎麼,我說錯了嗎?還是我猜錯了?”
頓了頓,他臉上譏誚一收,對著眾人垂手一禮,坦然道:“仙子,敕天院諸位,蕭某並非刻意針對你們。是,我承認,我們之前是有不快,但不管誰對誰錯,那是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我蕭星還沒蠢到這時候公報私仇。因為這件事的後果,遠比你我之間的私怨要嚴重的多,我還沒那個膽子拿全神州,甚至拿你們敕天院的名譽開玩笑,因為一旦挑起,很可能就是一場比血穀之事更可怕的浩劫。”
“可今天,蕭某既然已經開口,那麼索性就把話說的再明白一些,這件事,你們要解釋不清楚,那就別怪蕭某不識抬舉。”
一番軟硬兼施的話,說的是鏗鏘有力,柳魅兒指著他,啞口無言,隻能死死的盯著對方,眼底有些慌亂。
而敕天院其他人也是臉色難看,卻沒人發聲。
因為他們對楚墨白的來曆身份也充滿疑惑。
他們之中可是有不少人見過楚墨白發狂的樣子,那模樣,別說外人,就是他們自己見了都心底發寒。
更何況,楚墨白那對外謊稱的虛名更是讓他們心中篤定,楚墨白的來曆有問題。
而主位上的月無蕸,此時卻已經明白,今天恐怕是拖不過去了。
這蕭星就是被推出來掐話的,真正的主謀,是他身後的那群人。
比方說白菲菲,比方說沐玲瓏,又比方說那個搖著扇子,淡笑不語的無名狂生。
“唉,讓讓,讓讓,擠死我了,娘的,怎麼這麼多人……小師姐,老師姐,我在這裏,這裏!嗨!”
就在她進退維穀時,一道不和諧的從殿外驚起,而後,當她看到遠處那發髻淩亂,在人群中蹦來蹦去的身影後,心中一沉,忍不住在心中爆出了粗口。
‘媽的,怕什麼來什麼,這混蛋是嫌不夠亂嗎!’
而在白菲菲身後臉色肅然而凝厲的蕭星,則是在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臉色一變,目光閃爍的正欲後躲,卻被臨近的一道咋呼叫住。
“呀,這不是那誰誰嘛,叫什麼來著……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死啊?”
“……”
臉一黑,看著從人群中擠出來的狼狽身影,他臉色鐵青一片,瞪著對方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了對方眼底一閃而逝的冷光,身體不自覺的打了個寒蟬,僵在了原地。
眼中,開始彌漫一抹揮之不去的驚懼。
眾人見狀,認識的,心中一凜,隱隱後退,不認識的,則一臉莫名的打量著這突如其來的男子,眉頭暗皺。
唯有少數混跡在人群中的人眯著眼,一臉若有所思。
主位上,月無蕸則一臉鐵青,怒瞪著來人,銀牙緊咬,一動不動。
此間的氣氛,漸漸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