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越飄越遠,眼睛空洞起來,我整個人也開始僵硬。就在此時,額頭上“啪”地一痛,神婆用力貼上一張符咒,口中念念有詞,疼痛刺激我一下子驚醒。
“臭小子,是不是以為鬼除了就可以偷懶?”神婆惡狠狠瞪著我,滿臉刻薄樣。
茫然看著她,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剛才是……著了女鬼的道了?很快神婆的譏諷聲就幫我解答了疑惑。
“這麼多年簡直白學,小小的勾魂術也能中招,要不是我老婆子發現的及時,你指不定迷失到哪裏去了。”
不理會老太婆的冷嘲熱諷,我盯著女鬼消失的地方使勁兒看。夜風聲呼呼,似乎惡毒的詛咒依舊在繚繞,不死不休。
代價,後悔,這些真的隻是她為了蠱惑我的幻象嗎?我忽然覺得一直以來向往的未來充滿了詭譎和深不可測,腳底生出的寒氣讓我不由得打個冷顫。
盯著神婆,想了想,關於陰陽眼的真相還是硬生生咽回喉嚨。
……
昏沉的夜晚裏,大街上行走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手中抱著一個灰色布裹著的半球體,麵無表情的臉隱藏在陰森的月光下,顯得尤為可怕。
街邊一個醉酒的乞丐蜷縮在長椅上,鼻尖腐爛和血腥的味道使他悠悠醒來,熏熏醉眼不經意瞅見著灰布上滲透的暗色。刹那,爛醉的身體僵硬異常,大氣不敢喘地目送他們離開……直到兩人走遠了很久很久,才尖叫一聲“殺人啦”然後狂奔而去。
忙活了一晚上,我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為了防止天亮嚇到人,還得把女鬼剩下的半顆腦袋帶回家。踹開神婆店鋪的門,把腦袋朝著桌子上一扔,隨意洗洗手脫掉褂子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這一夜睡得太沉,什麼夢境都沒有。
第二天我是被神婆刻薄的嗓子罵醒的,說什麼偷懶連金絲紅繩和五帝錢都不拆掉。
我拍拍腦袋,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真是累死了,好像的確忘記拆掉那些東西。不過聽口氣那半顆腦袋居然這樣還沒灰飛煙滅?
洗把臉咬著牙刷好奇地到正堂,隻見那半顆腦袋虛弱地擺在桌子上,雖然氣息不穩定隨時都會消散,但依舊頑強地存在。我左看右看,忍不住嘖嘖稱奇。這堅韌勁兒,不錯。
神婆還算有人性,把我吵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總算讓我補了個覺。店鋪裏頭沒來人,她正清閑地吃著碗麵條坐在電視機前看還珠格格,見我出來也不過瞥了一眼,理都沒有理。
毫不在意地自己到廚房撈了麵條、澆上菜大口吃起來,我順便坐到桌子旁邊觀察那個死人頭。
半顆腦袋上隻剩下的那隻眼珠子虛弱地看著我,慘白慘白,還透著腐爛的臭味,此時卻一點點詭異地轉動,要是被常人看見非得嚇死不可。
筷子轉兩圈麵條上去,一口塞進嘴裏,我掃它一眼,淡淡道:“幹什麼,想吃?”
半張臉露出垂涎。
身子都沒有,吃個屁。我心中鄙視,把麵條在它眼珠子前晃蕩了一圈,騰騰熱氣直冒,然後爽快地吃掉,大為暢快。眼珠子就跟著麵條一起轉悠,然後落在我的碗裏,最後落在我的嘴巴上。我從裏頭看到了怨毒。
嘿嘿賤笑幾聲,我故意每吃一口就繞一圈,一碗麵愣是給吃了半個鍾頭,饞的死人頭口水直流。
和那個正經的清朝厲鬼不一樣,它殘肢上的衣服表明是個現代人,隻不過樣式有些陳舊,距現在少說有幾十個年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一個慘死的人,估計沒什麼人記得給它供奉,自然也品嚐不到人間的美食。它的怨氣被八門金鎖陣打散的差不多,現在神思清明,自然會饞嘴。
我存心逗逗它,又端了一碗麵條過來,拿出三根淨香朝著它點燃,“吃吧,吃完告訴我你的身世。”
之前在和厲鬼鬥的時候我說過,要是她不被紅繩和五帝錢鎮散我就幫她弄清身份和冤情,既然我說了,就會做到。
原本不過想逗逗它,哪料到它一見食物能吃了,餓狼般整個腦袋撲到麵條碗中,半張嘴巴舌頭瘋狂掃蕩,差點把碗都吃掉。半分鍾後它從幹幹淨淨的碗中轉動腦袋,用它僅剩的一隻眼睛盯著我,目露渴望。
我:“……”
使勁兒看著它的脖子和嘴巴,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你把飯弄到哪裏去了?”說實話,這種隻有腦袋——還是半顆的家夥,到底把東西吃到哪裏去了?
半顆腦袋似乎也被這個問題問到了,眼珠子最大程度下轉,看了看自己斷裂的脖頸,目光無辜。
拎著它的頭發從碗裏拿出來,我把那隻碗扔到廚房角落,決定這輩子也不碰它。
想要從死人頭破碎的記憶中找到它的真實身份不是一般的困難,我詢問了很久很久,才得到一點點有用的信息。比如說,它的名字叫做王麗華,結過婚。至於和誰結的婚,什麼時候結的婚,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一點印象沒有。
“沒有消息我怎麼幫你查?”煩躁地抓抓頭發,和它大眼瞪小眼半晌依舊沒有什麼收獲,我決定還是先休息休息,和老太婆一起看一會兒還珠格格算了,省的腦子爆炸。
好在今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要不然老師又會跟我爸媽告狀。歎口氣,我剛坐到沙發上,老太婆一個陰冷的眼神瞥過來。
“任務完成了?”
我翻翻白眼,明知故問,完成了我還看個屁的還珠格格。
“等級低,死亡時間長。對付這種記憶混亂的鬼,最有效的方法是故地重遊。”老太婆眼珠子不離開電視機,慢悠悠地說。
眼睛一亮,我立即跳下沙發。沒錯,失憶了就要用能夠刺激的東西找回記憶,人是這樣,鬼不過是人的另一種存在方式,當然也是這樣。
看到我興奮的模樣,老太婆鄙夷地冷哼:“沒事兒多看看書,丟人。”
心中高興,我懶得跟她這種更年期都不知道過去多少年的老家夥計較。一個人翻出書包把半顆腦袋裝進去,我刻意找了一把大黑傘,背上書包便出了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