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南宮乾被奪舍之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而奪舍之人,乃是無殤大帝之事,也已確認無疑。
但在葉無雙心裏,卻從始至終,都有著一個疑問。
那便是,無殤大帝,為何偏偏要奪舍南宮乾?
要知道,南宮乾雖然身為南華帝國一國之主,但說到底也僅僅隻是世俗權力罷了。
論修為,其修行了將近百年,才堪堪達到始境修為,還就此止步,數十年來再難寸進。
論年齡,其雖有知命容顏,但早過花甲,止步古稀,年逾半百,已然錯過了修煉的最佳時機。
故而,其無論是修煉天賦,還是年紀狀況,在強者林立、英雄輩出的武道界中,顯然都排不上號!
作為天劍大陸三大武道至尊之一的無殤大帝,既然打算奪舍重生,完全有能力挑選一個天賦好,年紀輕,未來前途無量的少年,或者是一個已經在武道之上有所建樹,開宗立派,走出獨屬於自己道路的強者。
可無論哪一種,他都不應該選擇南宮乾這樣一個要天賦沒天賦,要體質沒體質,年紀也不小的人,當做奪舍目標,借屍還魂。
畢竟,南宮乾這樣的資質和年紀,就算他成功了,也頂多再苟活個百十年罷了。
這與他一生追求長生,不惜向死而生的理念,顯然不符!
更何況,萬年之前,葉無雙也曾與這無殤大帝打過交道,深知其乃是城府極深的老怪物,因此做事絕對不會如此草率。
至少在奪舍重生這件事上,不會如此潦草,隨便選擇;反而會深思熟慮,挑好獨特人選,做好萬全之策。
而如此一來,那其奪舍南宮乾之事,自然就顯得匪夷所思,格格不入,充滿古怪了!
也正是因此,葉無雙自離開冀州之後,心中便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演算各種可能。
他隱隱覺得,無殤大帝奪舍南宮乾之事,必定另有隱情。
隻不過,究竟是什麼原因,他始終未能想通,這才有了重審華妙音一事!
畢竟,唯一有可能棲息無殤大帝五神,侵入南宮乾腦海奪舍的人,有且僅有先以命換命的南宮韻。
可當年在他隕落之後,南宮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又與無殤大帝之間有什麼聯係,葉無雙並不清楚。
但作為當年親身經曆此事的華妙音,顯然會更加清楚;況且,葉無雙剛才質問的問題也並非空穴來風,華妙音曾經訴說的事情,的確與他近來遇到的事情格格不入。
而此刻再審華妙音,果然,還真讓他發現了問題所在!
“你所謂的汙染,可是指無殤大帝的死氣,能侵蝕武者五神,進行奪舍?”
葉無雙瞬間將一切線索糅雜理清,但為了確定,還是再次開口,詢問華妙音。
“是!”
華妙音感受到周遭威勢散去,心中頓時鬆了口氣,急忙回道:“尊上當年在西漠遭伏之後,沒過多久,無殤大帝的修為便再進一步,自稱已達到向死而生的地步,獲得不朽不滅之能。”
“而其所謂的不朽不滅,卻並非是指真正的永生,反而是指他所釋放出的死氣,每一寸,每一縷都蘊含了他的一絲五神魂魄,擁有著極強的侵略性;但凡是被他死氣沾染的武者,皆會遭到神魂攻擊,逐漸喪失意識,湮滅五神,最終成為行屍走肉,被其那一絲五神魂魄,鳩占鵲巢,頂而替之。”
“這,便是所謂的汙染!”
聽到此話,葉無雙微微點頭,眸中卻迸射異光。
按照華妙音的說法,無殤大帝的神魂幾乎已經強大了極為恐怖的地步,周身死氣皆含五神,隻要他不停的釋放死氣,汙染武者,便相當於擁有了萬千分身。
如此一來,饒是本體壽元殆盡,身死也不會道消;畢竟,他完全可以從萬千分身之中,任選其一,充當本體,繼續續命。
如此一來,其自稱不死不滅,倒也並非沒有道理!
隻是令葉無雙沒想到,無殤大帝在其隕落之後,竟變得如此強大,可以無限的演化萬千分身,達到不滅地步。
簡直,匪夷所思!
“當年,我和夫君挑戰無殤大帝失敗之後,便沾染了死氣,重傷而逃;不過,為了不成為無殤大帝的分身,受其控製,我和夫君這才雙雙神魂離體,放棄肉身,棲身各自發起之中,並且利用無殤大地隔空一戟,摧毀肉身。”
華妙音此刻頓了頓,繼續講述道:“原本肉身一毀,便意味隕落,自然可以瞞過所有人;可萬沒想到,無殤大帝太厲害了,居然通過演化天機,發現了我和夫君依舊存活的線索,於是便直接動用本體,跨越虛空,追殺而來。”
“我和夫君雖皆有離末修為,但肉身尚存之時,都非對手;更何況肉身被毀,僅餘殘魂,自然更加不可能是無殤大帝的對手,隻能選擇逃命。”
“可無殤大帝實在是太強大了,想要在其手下逃脫,以當時我二人的實力,幾乎是不可能的;故而,夫君才將我連同綠綺琴,一同封印在那幅畫中,利用尊上殘留的威嚴,屏蔽氣機,切斷了無殤大帝的追殺。”
“而我夫君,則甘當誘餌,引走了無殤大帝...”
說到此處,華妙音俊俏的容顏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悲戧之色,一雙鳳眸更是隨之泛紅,淚眼汪汪,哽咽道:“豈料,那無殤狗賊,殺了我夫君的神魂還不作罷,居然又釋放死氣,汙染我夫君留下的執念,設下陷阱...”
“是為了害你?”
葉無雙此刻適時開口,插了一句。
“是!”
華妙音重重點頭,繼續道:“他知曉我和夫君情誼深厚,一旦在青尾簫上發現我夫君殘留的執念,必定會不顧一切喚醒夫君,夫妻團聚。”
“而若非是我遇到了尊上,提前解除了封印,釋放出來,徹底成為器靈,修為也恢複到了幻境修為,提前察覺到了青尾簫上殘留的死氣,此刻恐怕被其上死氣汙染,逐漸成為無殤的又有一具分身了!”
“原來如此!”
聽完華妙音的講述,葉無雙連連頷首,心中對於所有疑惑,已然徹底解開。
華妙音的這一解釋,的確更加讓他確認了剛才的推測。
奪舍南宮乾,的確並非是無殤大帝刻意為之,他也絕不可能大費周章地去奪舍一個毫無前途的武者。
而是因為,其在殺死南宮韻之後,沒能找到華妙音,故而故意留下南宮乾的一絲執念,並將蘊含著五神魂魄的死氣汙染了南宮韻的執念,留下陷阱後手,以待華妙音思夫心切之下,貿然接觸青尾簫,遭到汙染。
可惜無殤大帝卻萬萬沒有想到,華妙音被葉無雙提前喚醒,從畫中取出,不僅徹底成為了器靈,而且修為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複,一眼便察覺到了青尾簫的異樣,故而並未接觸。
無殤大帝也更沒有想到,南宮韻的執念太深,又成為了器靈,有著青尾簫防禦,故而使得足足萬年之久,無殤大帝的死氣,也未能徹底掌控南宮韻的這縷執念,隻是令南宮韻喪失了部分理智和記憶。
也正是因此,之前在萬獸嶺內,鎮妖塔前,被南宮乾釋放出來的南宮韻,才會變得六親不認,執念深厚,殺伐無情。
但最終南宮乾的慘死,感化了南宮韻,令他失去的理智重新蘇醒,恢複些許;故而,他才會毫不猶豫選擇燃燒殘魂,以命換命,複活南宮乾。
可南宮韻卻忘記了,他那縷殘魂執念早就被無殤大帝的死氣汙染,魂力之中也隱藏著無殤大帝的一絲五神魂魄。
而隨著南宮韻的一番好心的以命換命,複活南宮乾,卻使得無殤大帝的那縷五神魂魄,悄無聲息地侵入了南宮乾的體內。
這,才有了後來無殤大帝,奪舍南宮乾一事!
一切,都清楚了...
想到此處,葉無雙頓時長出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淡淡笑意。
“尊上,尊上?”
看到葉無雙陷入沉默,更是獨自笑了起來,匍匐在地上的華妙音微微抬頭,有些不解地呼喚兩句,輕聲關切道:“你沒事吧?”
“沒事!”
葉無雙這才回過神來,擺手笑道:“隻不過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罷了。”
“不過,你既然察覺到了青尾簫的異樣,發現了無殤大帝殘留的死氣,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
“尊上恕罪!”
華妙音急忙叩首拜道:“當時在發現到青尾簫的異樣後,我的確第一時間便想告知尊上,可尚未來得及說,我便收到了尊上的密信,讓我吩咐我那不肖後嗣南宮乾,聯合西輝帝國,佯裝投誠,潛入北冥帝國一方,趕赴萬獸嶺,這才暫且擱置了此事。”
“後來,萬獸嶺之爭突然開啟,尊上進入天門之中,險象環生;奴家思前想後,終究是沒敢打擾,本想著待尊上處理完萬獸嶺一事,再行請教。”
“卻沒想到,竟讓尊上提前發現,撞上了我那無知夫君,冒犯了尊上,還望尊上降罪!”
葉無雙聞言,雙眸一眯,旋即笑道:“如此說來,你也是一番好意,倒是我誤會你了?”
“奴家不敢!”
華妙音再次叩拜,道:“但奴家從始至終,所言的確句句屬實,從未想過,也從沒有蒙騙尊上,還請尊上明鑒!”
“放心,此事真假,我自會調查清楚。若事後發現你膽敢用謊言蒙騙於我,我定會教你神魂俱滅,後悔終生!”
“奴家不敢!”
華妙音急忙又俯身一拜,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徐徐抬起頭來,望向葉無雙,試探性問道:“對了,尊上既然見過我夫君了,不知他那縷執念...”
“死了!”
不待華妙音說完,葉無雙便果斷開口,直言不諱。
“什麼...”
聽到此話,華妙音頓時一愣,臉色隨之悲痛起來,縈繞在眼眶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瑟瑟而落。
“也罷,他能死於尊上之後,也算死得其所了...”
“南宮韻,並非是被我所殺!”
葉無雙再次開口,打斷華妙音,長長歎了口氣,道:“那日他雖然現身,但卻已失去記憶,被執念掌控,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殺伐狠厲,六親不認,因此導致南宮乾身負重傷,慘死當場。”
“後其恢複了些許意識,悔恨不已;遂啟動招魂之術,燃燒殘魂,以命換命,複活了南宮乾,自己卻因此徹底魂飛魄散...”
“好,好啊...”
聽到此話,淚流滿麵的華妙音微微頷首,欣慰道:“消散之前,能夠造福後嗣,也算沒有白白犧牲吧。”
話沒說完,華妙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陡然一滯,驟然抬頭,雙眸含淚的望向葉無雙,緊張道:“尊上,我夫君以命換命之前,可滅掉了無殤大帝的那縷死氣?”
“沒有!”
葉無雙搖了搖頭。
“壞了!”
華妙音聞言頓時俏臉微變,抬頭驚道:“如此一來,無殤大帝殘留的那縷死氣,勢必會侵入南宮乾體內...”
“不錯,不僅侵入了,而且已經開始奪舍了。”
葉無雙顯然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截了當的說道:“不過你也無需擔心,南宮韻拚死相救的人,我自然不會讓其就這般被無殤奪舍;解決之法早已尋到,不出所料,再過半個時辰,無殤的五神就會被驅逐出南宮乾體內了!”
“那就更加不妙了啊!”
華妙音更加驚訝,直接噌然起身,兩步來到葉無雙麵前,著急道:“尊上你有所不知,無殤大帝的死氣,必須以地火烈焰,或者西漠佛音,才能徹底湮滅;否則,根本無法抹殺。”
“而且,其在有宿主棲身的情況下,隻會汙染宿主,不會尋找新的目標,舍近求遠;可若是失去了棲息之地,則會毫無顧忌的侵蝕距離之人,而無論是誰,一旦被死氣沾染,則必定難以擺脫!”
“什麼?”
聽到此話,葉無雙陡然變色,心中隨之升起一股不安來。
“公子!”
就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緊閉的房門便被嘭的一聲,狠狠撞開;一身狼狽的林若兒,隨之踉蹌闖入,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可她卻連起身都顧不上,便驟然抬頭,望向葉無雙,滿臉焦急的驚慌喊道:“葉大哥他、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