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言語,聽得方略一愣一愣。
莫說是方略,隔著沒多遠的烈陽、伊瀟,也都表情有些呆滯。
能將拍馬屁和玩套路結合得如此完美無暇,莫輕塵玩心計,儼然玩出了藝術——那番話乍聽來,像是在讚佩方略。
可是論及在荼蘼花園的表現,莫輕塵穩穩蓋過方略一頭。
一個表現更優秀的家夥,當麵稱讚你,你如何作想?
這不明擺著嘛?
稱讚是假的。
給你戴高帽子,套路你呢!
偏偏方略還反製不得。
隻能順著莫輕塵的套路,捏著鼻子道:“莫參謀說笑了,地宮挑戰之事,還須大家通力合作,方可搶占先機——我們盡量在半年之內,抵達‘地宮寶庫’。”
二年級地宮挑戰的核心區域,由於藏有眾多寶物,被荼蘼花園的學生們稱為“地宮寶庫”。
“半年麼……”莫輕塵故作沉吟,旋即麵露欣喜,“半年完成二年級地宮,再去第一行星曆練半年,倒是正巧趕上魂塔之會。”
他眼神清亮,像是沒有半分雜質:“紫炎導師約我一道前往,我還生怕錯過了時間。”
“魂塔……”方略微微頷首,之所以如此計劃,一年之後的魂塔之會,亦是相當重要的因素。
他當然知道莫輕塵是明著套路,淡淡一笑:“到時候,可要看莫參謀表演了。”
——
辰曆一千零一十年,星塵大陸。
玄星城,炎侯府。
由於炎關侯長期在外,炎侯府逐漸成為烈家子弟在玄星城的穩定駐點。
初夏時節,家丁侍女把宅院內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前院後園,有百花爭妍。亭台軒榭錯落有致,假山池魚獨具匠心……
當然,居於此間的烈家子弟,要麼是來到玄星城公幹,要麼是一些新建學府的學員。各有忙碌,哪來閑情逸致觀賞這園林景色?
除了……
轟!
波光粼粼的炎侯府後園荷塘,忽的炸起十來米高的水霧,要不是施展神通者避開了荷葉,這裏怕是會被炸成一片狼藉。
“噗!”水波翻騰之間,一名皮膚古銅色的健碩男子在郎濤間掙紮起來,被湖畔老者一擊劈散的火羽轟的再度綻放。
他嘴裏噴出一道水柱,淩空再起時,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好家夥!來來來,讓晚輩陪您活動活動!”
湖畔的老者兩手空空,掃眼對方手裏的烈焰軍製式斬刀,白胡子一抖:“嘁,你小子,別得寸進尺。”
健碩男子見老者收手,倒也不執著戰鬥,開啟大修行者方才具備的無塵境,除去渾身水漬,落地之時,已然恢複了來時的清爽。
他恭敬行禮:“晚輩烈狂,多謝前輩指點。”
眼前的老者須發全白,有幾分老態龍鍾,不過比起來時的頹靡,已經好了無數倍。此人正是烏明雄,烏家唯一的老輩強者!
“謝個屁……”烏明雄往側邊讓開一步,他不習慣開啟神域,被烈狂逼開的水漬汙泥,對他造成了不小威脅。
“老頭子想釣個魚都不得清淨……”烏明雄掃眼波濤蕩漾的池塘,直歎這等小輩不懂事,“打打打,星塵大陸的仗,不是早就打完了?”
晉入神士的烈狂,正是滿心鬥誌:“老先生有所不知,此刻有天外來敵,隨時威脅著天下安危,我烈家子弟,不敢有絲毫懈怠!”
“……”烏明雄眯了眯眼,他不是不知星塵大陸的處境,也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敲得出,怕是會凶多吉少。
但是基於對烈陽的信任,他不認為真的會掀起全麵戰爭。
那些星海來敵,斷然打不進來!
“好吧……”老頭子在秦家密境淒苦多年,如今雖然解開心結,可是一把年紀了,難免有些古怪脾氣。
哼聲道:“你家的烈陽也說話不算數,上回說好了,在闖過那什麼……呃,九靈窟!闖過九靈窟之後,就允我家夢辰還鄉!”
他說話時,目光總是有些慌亂的四處找尋,生怕那一段溫暖的相聚,是鏡花水月……
“又快半年了,連個影子都沒有!”烏明雄氣得直咬牙,深處一根蒼老的手指,用力的戳在烈狂身上,“你小子,要是見著烈陽,記得替我催催!”
“咳咳……”烈狂雖為神士強者,可是身側的烏明雄,在上次見到孫兒之後,武境迅速提升,借助身體內殘餘的冥府寶氣,竟然直升神將!
再往前一步,即可邁入不朽神域。
如此變化,哪怕是烈陽待在炎侯府,也是不能料想。
烈狂被烏明雄幾指頭戳得肉疼,隻好唯唯諾諾的應道:“前輩放心,我家大哥向來言出必行——或是那九靈窟挑戰耗費時日,才有所耽擱,還請前輩寬心等待。”
正好心安慰時,忽有府兵來報:“玄星禁衛大統領,李摯來訪!”
烈狂去年來玄星城供職,平日無其他長輩在時,炎侯府便由他做主。因此有客人來訪,府兵向他稟告。
“玄星黑皇,李摯?”
烈狂抹了把臉,一雙虎目中透出炯炯戰意:“來得好,快請李將軍偏廳相見!”
——
炎侯府的正廳,自更換門匾以來,就隻用過一次——即烈陽上回接待烏明雄、烏夢辰,在正廳有過短暫停留。
其餘時候,無論來者是誰,都隻入偏廳奉茶。
此時夏日正好,烈狂暫別了烏明雄,欣然行至偏殿,正看見身著玄星黑甲的大統領安然坐定。
桌麵上茶香嫋嫋,可是李摯卻並無品茗之意,眉間凝出褶皺,深邃的眼眸裏,透出明明的憂慮。
“李將軍?”烈狂進門一瞧,輕笑招呼,“今兒刮的什麼風,把您給送過來了?待會兒可得請您指點一二,晚輩正有些困惑,希望得到前輩指點呢。”
李摯知曉烈狂心性,兩人在玄星城有過多次切磋,說起來也算有些交情。
隻是見到這位忘年交,李摯的眉心皺得更緊,他不苟言笑的道:“李某今番造訪,是奉聖諭而來。”
“哦?”烈狂不以為意,炎侯府這些年來,麻煩事也有不少,他早已習慣,“不知聖上有何吩咐?”
李摯想起不久前的辰帝麵諭,肅聲道:“炎侯府後園住著一名老者,其真實身份,為烏家餘孽——此事當真?”
當初烈陽把烏明雄帶至炎侯府,就沒想著隱瞞。
加上烏夢辰也在炎侯府待了一段時間,有旁人知曉也很正常。
“李將軍,此言差矣……”烈狂哪還不知辰帝所想,早有準備的道,“當時聖上明斷,誅其宗族七百餘口,斬其九族近萬,給雲州十萬大山的百姓陪葬。”
“可是——”烈狂話鋒一轉,“當年烏家受鬼靈陣師威逼利誘,亦是情非得已。”
李摯暗暗捏拳,星眸間崩出些許寒光:“你的意思是,傳言是真的?炎侯府內,真有烏家餘孽?”
烈狂並不認可對方的說法,搖頭道:“餘孽說不上,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
李摯氣息一沉,不論烈狂作何說法,此事已有定論。
這炎侯府內,確實藏有烏家之人。
“炎關侯為世人敬仰,是我辰國戰神。”李摯的左手緊捏椅子扶手,“縱有好生之德,亦不可將亂黨藏匿家中——聖上請你轉告炎關侯,令其好生斟酌。”
烈狂聞得此言,神色亦有變化。
十九代辰帝和烈陽的那些矛盾,在星塵大陸可謂舉世皆知。在許多人眼裏,具備執牛耳之力的烈家,如今還在烈焰戰區俯首稱臣,都有些不可思議。
“請炎關侯斟酌?”烈狂心裏有氣,逼視道,“我們的辰帝陛下,恐怕沒那個資格!”
哢!
“……”
李摯聞言,左手心不由發力,將座椅的木質扶手捏得稀爛。
“陛下不希望烏家之人,出現我朝帝都!”李摯針鋒相對,怒火蓬燒之下,冷斥道,“你們在這裏藏著個烏家餘孽,是何居心!”
許多事情本來就沒有隱瞞,也就沒有撕破臉皮的說法。
李摯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烈狂也就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後果——烏家之錯,已有上萬人付出性命,陛下何必斬盡殺絕?”
“因為——”李摯可不會藏著掖著,語氣暴躁的低吼,“他是烏明雄!是他答應了夏侯誅神,是他一手策劃,在十萬大山裏製造傀儡之亂!”
李摯言語之間,七竅之中透出絲絲縷縷的黑氣,搭配他身上的玄星黑甲,煞氣騰然,令人心悸:“我辰國法令,不允許任何窮凶極惡之徒,逍遙法外!”
“哦?”烈狂也沒想到,往日十分好說話的玄星禁衛大統領,今天變成了個火藥桶,“那請問李將軍,陛下的意思是?”
就算辰帝的意思明擺著,咱也要故意問上一嘴。
不為別的,就是開心!
李摯也不含糊,你敢明著問,我就明著說:“十萬大山無魂傀儡一案,烏明雄係主謀之一,必須伏法!”
烈狂聽罷,搖頭輕笑:“李將軍啊李將軍,此前我得知烏明雄住進炎侯府,和你的心情也差不多……可是,此一時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