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黃昏婉約。
站在霄山之內，中華峰之巔，看那西天火燒般的雲彩，有說不盡的壯美之感——秦飛趴在觀景台的石桌上，繼續瞌睡。連續修複傷損，對靈魂消耗甚巨。恢複靈魂之力的最佳途徑，就是睡覺。
安安穩穩睡上一覺，甚至比什麼八品、九品的丹藥效果更好。
徐青紗習慣了血色長城的軍裝，長發紮馬尾，大簷帽放在桌麵，靜靜的陪著秦飛。淩霄廣場邊緣，一幹重霄宗大佬，以及戰神羽，隨時待命。
不少人都麵露焦急的看著道遠真人。
道遠真人很是無奈，他並不清楚兩位前輩的行蹤，隻是上頭這麼說，他就隻能這麼傳達訊息。至於傳說中的宗門創始人玉虛子，以及宗門書卷上記錄的陸離道君究竟會否出現，道遠真人是一點都吃不準。
眼看著秦王殿下趴桌麵瞌睡，心裏也是火燎一般焦急。
這位爺，萬萬不能得罪啊！
道遠真人度日如年，東張西望，整個霄山地區的重霄子弟，也都行動起來，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生人出現。
時間分秒流逝，夕陽漸漸沒了光彩。
秦飛的左右，有徐青紗設置的屏障，讓淩厲的山風變得溫和宜人。這會兒剛過元宵沒幾天，霄山上滿天飛雪，可不是坐室外趴桌子的好時節。
秦飛卻睡得很安穩，呼吸均勻，表情平靜。
道遠真人本想上前招呼秦飛進屋等候，徐青紗卻遠遠搖頭，示意旁人不得打擾。
——
睡夢之中，餘暉落盡，熟睡的秦飛似乎醒了。
中華鋒絕巔之上的情景，似乎沒了聲音，彩色的世界，變成了黑白的默片。秦飛睜開稀鬆睡眼，左右四顧，能感知到青紗、羽的靈魂印記，卻並不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什麼鬼……”
秦飛有些懵逼。
拍膝站起時，卻看見有兩名豐神如玉的年輕道人並肩而來，見秦飛起身，連忙抱拳行禮：“秦王殿下久等了。”
“貧道玉虛子，拜見秦王殿下。”
“貧道陸離，拜見秦王殿下。”
秦飛晃了晃腦殼，周圍的景象也隨著晃了晃，就像在水裏的景色，突然起了漣漪。數息之後，又平靜下來：“這個……什麼情況？”
周圍是一片黑白，一切景物、人物的存在，似乎都很不穩定。磅礴的雲海，被煙霧般的白氣替代，其中幽影穿梭，遠遠看去還有些瘮人。
原本絢爛的夕陽，也變成了一點白光，漸漸沉默。
秦飛想不明白，見他二人走近，於是攤手指向空位：“來，坐下說。”
陸離見他所指，淡淡一笑：“此座上，正坐著滄浪謀絕，秦王殿下愛妃。玉虛子，我們這邊坐。”
石桌邊有四個位置，他們自選了兩個真正的空位坐下。
秦飛這才反應過來，啞然道：“這裏，是靈魂維度？”
陸離淡笑點頭，他的眼色很沉，有看破世俗的淡薄，又有遊戲人間的戲謔，矛盾的光芒同處於一雙眼眸當中，令人倍感驚奇：“殿下並不是第一次來，應當不陌生。”
大約是說秦飛的前世，池軒在虛空爆炸中隕落。他的殘魂，在靈魂維度飄蕩了數十萬年，自然不會陌生。
秦飛也不賣關子，直言道：“我要消滅犴族，敵人勢大，還須二位相助。”
“這恐怕……”玉虛子輕歎，“愛莫能助了——我與陸離前輩今日敢麵見殿下，還多虧了殿下震懾了聖帝。”
秦飛忽然皺眉，他不知應該如何問起，於是直言道：“把話說清楚。”
說來話長，陸離也不敢時間，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緩緩道來：
陸離天賦奇高，是第八係文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主神。當年隱居華夏故土，過著男耕女織的清靜生活，直到伊洛因降臨。
起初陸離認為，伊洛因是一個帶來光明的神。伊洛因也的確排解人間疾苦，給予人們無限的希望。並且斬妖除魔，樹立信仰。
可是後來發現，有相當數量的所謂“妖魔”，其實是伊洛因一手創造！
陸離在西方的中世紀，華夏大地的明朝洪武年間，發現了魂泉的存在。並目睹了科加斯係統的落成。
不僅陸離發現了真相，一些追隨撒拉弗來到蒼雲界的羿族人，也有所察覺，因此出現了所謂的叛變。
陸離為保人間安定，擊敗伊洛因，將之驅逐。並在魂泉之處，設壇講道，一代又一代的傳人，傳承著封印魂泉的使命。
一直延續到第八係文明幾乎覆滅，第九係文明萌芽，責任落到玉虛子肩上。他借靈眼時代的興起，創建重霄宗，廣收華夏天才子弟，共擔天下安危之責任。
——
過程就是這樣。
“殿下是否相信，信仰？”陸離概述了一下時間主線的事，找了一個切入點。
秦飛不是很懂這些概念：“家人團聚，是否算是信仰？”
陸離點頭：“當然算，堅信任何事，都算——那殿下是否感受過，所謂的信仰之力？”
秦飛搖了搖頭：“不懂——曾經的羿王熾，製造出了可以彙聚聖光信仰的羿王之翼，道君知道其中原理？”
陸離略一思忖，道：“賀蘭山之戰，在我門中弟子道尊趕來之前，殿下曾粉身碎骨。彼時便由團聚的信仰，讓殿下堅持到軀體再生，識海歸位。”
玉虛子舉例道：“比如麵對一個遠勝自己的強敵，勝算隻有一分。必勝的信念可以增加勝算。同樣，假如你知道，有很多人相信你能取勝，同樣也可以給你額外的力量。”
這，就是信仰之力。
秦飛似懂非懂。
“其實，這是靈魂反應的範疇。”陸離一語道破，“靈魂的震蕩，能夠激發潛能，而本體的潛能，理論上是無限的。所以有一句話——當你的願望足夠強烈，全宇宙都會幫你。”
秦飛啞然：“我的願望還不夠強烈？”
陸離笑了笑，轉而道：“伊洛因在很早的時候，就破解了靈魂維度的秘密，並加以利用——很可惜，後來出了個羿王熾，看穿了伊洛因的本來麵目。伊洛因極要麵子，為了避免被羿王熾揭穿而身敗名裂，選擇了離開。”
可是，羿王熾也沉迷了此途。
無論如何，羿王熾已經為羿星戰死，據說還是魂飛魄散的那種，沒有再計較的必要。那伊洛因也被陸離撞破，終於叛逃至暗宇宙。
“犴族，缺的不是時間。”陸離道，“暗宇宙的惰性時間軸，可以熬死七大平行宇宙的所有生命。狴皇想要的，是接管靈魂維度，成為宇宙真正的主宰！”
“所以——”陸離淡薄笑聲，“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了魂泉境，見了聖帝。”
說著，他略帶不屑的哼了哼：“此人懼怕力量領域造詣高深者，但隻要沒有達到那個臨界點，他就會通過毀滅，讓世界輪回。增強靈魂維度的同時，增強他自身！美名曰：物競天擇、優勝劣汰，要讓全宇宙走向最完美的形態！”
“……”
秦飛眯了眯眼，“你說的這些，我都能猜到，但是，我需要證據。”
“證據麼……”陸離微一偏頭，笑著看向了身側之人。
玉虛子慨然一歎：“當年在霄山創立重霄宗，我便苦心研究，並最終破解了盡頭之處的穿越之法。彼時聖魂國力量強盛，高手無數。我自身實力未到，但為天下計，隻能上殿諫言，卻慘遭聖帝殺害——幸虧道君在靈魂維度，否則，我早已被聖帝吞噬。”
秦飛抿緊了嘴，看著陸離道：“如此說來，池軒的魂魄，還有一係列相關我命運的魂魄，皆是由道君保全，才得以重見天日？”
陸離“嗯”的應聲，見秦飛有所疑惑，幾分儒雅的笑笑：“你運氣很好，碰到了一個好學長——江佐城曾在我年少之時出現，指點於我。他讓我看見了後世的無數種毀滅，令我大為震驚，最後教了我唯一挽救的方法。”
“我銘記於心，加上你們的努力，才有了現在的局麵。”
想起當年之事，陸離猶覺新鮮。
“咳咳……”秦飛啞然失笑，感慨萬千，“江學長，真是無所不在啊。”
如此說來，這個聖魂國，有大問題！
陸離此番出現，就是要給秦飛解惑：“聖魂大陸，是宇宙的支點。靈魂維度，是全宇宙共有的空間，是僅次於虛空的高級空間。聖帝不過是近水樓台罷了——聖魂國與犴族交戰二十三年，他曾出手震懾，假裝和打個四六開，就是為了讓戰事焦灼，進而創造更多的亡魂！”
秦飛微微偏頭，眼神忽然變得極為危險：“那聖魂國的聖帝，現在究竟是何等實力？”
陸離搖搖頭，鄭重的道：“說不好——按靈眼時代劃分的話，主神便是頂級，聖帝的實力，要在那數倍之上！聖帝是其帝位名稱，作為神，他給了自己一個至高無上的封號。”
秦飛心裏好笑：所以主神之上，就是各種各樣的封號神？
陸離輕吸一口氣，知道秦飛問聖帝的實力，就是有那個打算。索性將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聖帝本名為餘舜，自封為舜尊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