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族人相信，正義之外，都是邪惡。
除了對，就是錯。
要麼生，要麼死。
極少有，或者根本沒有第三種選項。
或許正是因為羿星文明堅持了這個原則，才能在漫長的數十萬年經久不衰。才能達到二級文明的巔峰。
秦飛不知道文明等級進入第二級會麵臨什麼，並沒有評論的資格。
就現階段的情況而言，秦飛無法否認羿族人的優秀。
羽、溪兩位女子的戰鬥、氣節，以及危難之時甘願犧牲的選擇，都足以令人動容。在溪妹子的眼裏，當時候犧牲自己，為羽妹子博取一絲機會，隻有理所當然。
但這樣高度契合虛空法則的特性，並不是文明進步的必要條件。
犴族文明，就是最好的證據。
他們為了掠奪，和羿族交戰，算計蒼雲界，欺騙冷月。
種種行為如此不堪，卻已經是第三級宇宙文明，由於本體維持了惰性時間軸的穩定性，讓他們的每個人，都具備超強的防禦力。
上次秦飛能用烈陽神兵手刃一人，還是因為綠皮怪是在次量級空間長大。假如是來自狴皇星的犴族人，很可能一刀捅過去，隻能攻破一層表皮。
因此徐若甚至給出論斷，在我們沒有全麵發展起來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撼動狴皇星！
他甚至引發了小範圍的虛空本源爆炸——僅僅能夠把對方的個體炸得血肉模糊，炸得不好的話，甚至不足以致命。
秦飛臉上忽然浮現出一抹傻笑：“我覺得，他們都太蠢了。”
徐青紗忍俊不禁：“老公說傻的，那就一定是傻了。”
“……”秦飛總覺得哪裏不對。
莫曉晴則是問道：“為什麼說他們蠢呢？”
秦飛道：“羿族、犴族，就像事物的正反兩麵。一個正義，一個邪惡。但龐大的社會，單一的準則顯得很淡薄，會導致他們的人格逐漸缺失，他們，發展不到巔峰！”
秦飛看問題從來都很精辟，舉例道：“比如凝兒的四英亭酒樓，秋三爺秋樹禮想叫一個夥計去辦點事，他就問了：夥計，有空嗎？”
“你們猜，夥計該怎麼回答？”
徐青紗還從來沒思考過這麼簡單的問題，下意識的道：“應該說……有？三爺叫他做事，他不敢說沒有。”
秦飛搖搖頭。
“唔？”徐青紗不明所以，“總不能回答沒有吧……”
晴兒小時候吃的苦頭多，很明白秦飛的意思，在一旁解釋道：“夥計既不能說有空，也不能說沒空。”
“說有空的話，會給秋三爺留下一個‘你好像一點都不忙’的壞印象。秋三爺雇人做事，肯定希望手下的人都有事情忙。”
“說沒空就更不行了，有擺架子不想做事的嫌疑。”
徐青紗恍然大悟：“那應該怎麼回答？”
莫曉晴認真的道：“按非此即彼的邏輯，肯定會犯一個錯誤，但我們的文明，會有第三種回答方式——而這種回答方式，是跨越了問題的表麵，從根本上解答了問題。”
“秋三爺問夥計有沒有空，夥計隻需要答‘三爺您有什麼吩咐’就好——三爺叫他，肯定有事。”
“有沒有空是夥計自己的事，解決三爺的吩咐，才是這個問題的關鍵。”
莫曉晴分辨出秦飛眼裏的鼓勵，咧嘴發笑：“所以相公的意思，是虛空法則的‘非此即彼’，得到的結果，並不是世人想要的答案。羿族人以虛空法則為基準，走不了很遠。”
晴兒的社會經驗，比他們這一群人加起來都豐富，剖析這些問題自然入木三分。
徐青紗又驚又喜，似乎找到一種全新的邏輯方式。
秦飛感歎道道：“華夏大陸經曆了八次滅世劫難，最終沉澱下來的東西，非同小可啊——人性本就如此，比如你們買了衣裳，問我好不好看……”
他無語的笑笑：“還記得我怎麼回答的嘛？”
兩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曆，此刻眼裏堆笑，徐青紗道：“夫君從來不說好看和不好看，因為說好看，會讓我覺得那是在敷衍我，說不好看，又會惹我不開心。”
“哎呀，小妖精學得挺快嘛。”秦飛讚道。
徐青紗眼睛撲閃撲閃，好一個俏生生的女將軍：“夫君會說——這衣裳再配上這雙鞋子，或許發釵，會更好一些。有時候就直接說這衣裳適合什麼時候穿，穿起來效果會特別好。”
秦飛點了點頭，無師自通的說話藝術，可幫了自己不少忙。
當然，秦飛不是那種含糊的人，跳出“非此即彼”的邏輯，是為了追求更本質的東西。束縛於問題的表麵意義，永遠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存在這個問題的本質，是為什麼會產生這個問題。
所以說華夏大陸的文明特點，更為精髓，更有可能走向巔峰。
夫妻之間湊在一起，吃些宵夜，聊的不是夫妻情話，而是人類文明進程，也算是極為奇葩的存在。
說了一圈，目光又回到“羿王之翼”上，徐青紗思路清晰：“一定是在黃天覆蓋範圍，否則過去這麼久，就算羿族人沒找到，也早就被蒼雲大陸的人找到了。當年羿族叛軍降臨，一定有相關的戰鬥，我查一下。”
徐青紗已經彙總了第八係、第九係有記錄的所有戰鬥資料，雖然大部分都看過，但是由於時代不同，定義也就不同。
關聯性比較欠缺。
隻能再度複盤，分析和羿王之翼的關聯之處。由於並不在乎結果和過程，隻分析特性，很快就在蒼雲界標注了一串坐標。
果不其然，其中絕大部分都處於蒼雲大陸之外，位於西界更西的地方。都是曾經被黃天吞噬的區域。
記錄這些坐標，秦飛嘿嘿笑道：“那位逃脫的羽，還想通過成傑進入鯤鵬號，想著讀取鯤鵬號記憶金屬的信息。”
沒想到被秦飛截了胡。
形勢雖然樂觀，徐青紗還是提醒道：“羿族的血脈很特殊，可能會存在壓製性——假如有的話，還是盡量不要讓成傑和其他人接觸。”
“是啊……”秦飛感到有些無奈，卻不得不采取這樣的措施，隻能希望成傑能熬過這一段時間。
“正好魂泉的探索受阻，我們也不敢冒失的去暗宇宙。”徐青紗道，“先解決清楚家裏的事——找到羿王之翼。”
尋找羿王之翼，無非是搜尋整個蒼雲界，這對擁有虛空之力的秦飛來說根本不是事。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運用，秦飛把透過虛空的窺視能力，稱為虛空之眼。
按著地圖上的標注，甚至坐在家裏就可以完成整個蒼雲界的搜索。秦飛也終於感受到了一點“神王”的福利。
不禁回想起以前，從戰神府跑長樂城，或者青蘇城，動輒騎馬十幾天。乘船出海更不用說，一個月都算快的。
要不是有靈眼保護，非得坐出痔瘡來不可。
現在就牛逼了，沉神虛空，仿佛看到了一個隨心所欲的世界。坐在家裏，天下盡在眼中！破碎虛空，想去哪，就去哪。
——
蒼雲曆十八年，四月。
雖然天地驟然空闊，多出來大片領土，但蒼雲帝國的人口被焚天烈帝帶走了相當一部分，因此沒有外擴的必要。
而且被黃天吞噬過的大陸相當不穩定，現在有大批的金宮勘探人員進駐。要評估其中反物質礦的含量，要定礦點，做方案。將來這些地方，可能會形成大規模的工業城市，但那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除了金宮的勘探人員，還有蒼雲帝國的巡邏隊伍。
由於反物質礦的特殊性，在很短的時間內，曾經被吞噬的大陸和海洋，出現了很多異常現象。比如幾個月內，就長得百八十米高的參天巨樹。比如嶙峋如刀劍交擊的晶礦石林。
比如一些形容猙獰的巨獸。
蒼平帝甚至還派人到南疆獸王城交涉，請獸皇陛下也派出隊伍，聯合維護天下的安定。對於一些未知的獸類物種，應予以交流。
假如可產生靈智，就及時收之麾下。
若是本性嗜殺，又不服管束的，應立即斬殺，以絕後患。
此外，還有一些民間組織，試圖在廣袤的陸地上尋找刺激。別的不說，混沌孕育的天材地寶，但凡找到幾樣，那就是終身受用的寶貝。
任務一定要足夠刺激，機遇才足夠大。
危險和機遇並存，但在大部分眼裏，與其受困一生，在平庸裏滅亡。還不如在危險之中戰鬥，在坎坷和絕境當中，求取一條通天大道！
蒼雲大陸現在非常流行的是，組建隊伍，探尋未知大陸！
假如秦飛現在還是個江湖小蝦，他恐怕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而這片充滿機遇的危險世界，被蒼雲界的民間人士命名為——幻大陸。大約是有生生滅滅，充滿希望，充滿死亡，如夢似幻的寓意。
……
西界以西，出現了大片寒帶密林，草原植被逐漸茂密，變得高大，在很短的時間裏，形成了百年千年才能長成的壯觀林地。
“都快到西海岸了……”
秦飛悠哉悠哉的漫步在密林當中，小心避開地上的積水和腐爛的汙泥，心裏嘀咕，“這玩意的反應，怎麼不像實體？”
正順著地形，往一個可疑的地點靠近，樹冠之上忽然飛起一片驚鳥，撲簌的扇動翅膀，發出“嗚哇嗚哇”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