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兒的修煉天賦一般，十七歲年紀，“隻得”中階戰鋒，在星闕之上，算是末流的存在。終其一生，最多不過劫將、劫宗層次。
憑她的能力，不可能向莫家複仇。
當然了，按照莫家的統治手段，早該將這心懷仇恨之人抹殺，莫問因為此事，不惜和家族翻臉，莫家主想想也無妨，一個弱女子，又沒什智計，掀不起風浪，這才一直不聞不問。
張九兒無力改變事實，卻可以勾住莫問的心，逼他說出“喜歡”之後，再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踩他一腳！
你付出那麼多，你所謂的喜歡，在我眼裏，就是惡心！
你隻能感動你自己，但你在我心裏，是一個殺人犯！讓你莫大公子折些麵子，這是我張九兒唯一能做的事！
“惡心？”莫問腳底微微踉蹌，顯然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他的想法和秦飛一樣，定是九兒喜歡自己，想要試探、逼迫，才故意選擇葉聽雨的。
所謂直男癌，正是如此。
“你真要這麼說？”莫問放開了她的手，風雷瑤琴劍浮現身側，青、紫兩色的光芒飛旋躥動，暴躁的能量蘊含其中。
張九兒絲毫不懼，哼笑道：“要不，我殺了你全家，你我扯平，再來說這喜不喜歡的事？”
“……”
莫問的眼裏躥出幾道寒光，看向張九兒的眼神，已經沒有初時的迷戀，反而多出一絲怨恨。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居然覺得惡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是什麼身份？
秦飛把那眼神看得分明，心說：“完了完了，這要出事！”
果然，隻見莫問往門外退後一步，臉上浮現出一抹倨傲：“你選擇和這些人一起死？”
張九兒眸子裏一驚：“你什麼意思？”
——
秦飛眼眉一皺，聽莫問這話，原來就計劃殺光所有在場者？我勒個擦，這殺氣，老子都服啊。
大廳裏一陣騷亂，卻無人敢妄動，怔怔的看著門口的二人。
莫問哼道：“我什麼意思？你這般逼我，無非想損我莫家名聲，我便滅殺所有人，有何奇怪？”
說話間，手在琴側一摸，一柄紫光氤氳的四尺寶劍“哐啷”而出，發出錚錚鋒嘯。他身為莫家大公子，生殺予奪，真要動手的話，一船人還真沒幾個敢逃跑的。
敢跑？那就有可能散播消息，我連你的家族、勢力，一並抹除！
所以無論張九兒是否跟莫問離開，在莫問的身份公開時，這琴仙閣的人，已經厄運纏身。
“好啊，讓大家看看莫公子的神威！”張九兒素裙飄舞，俏臉緊繃，美眸中的仇恨愈發濃烈，“你快殺了我吧，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還是你，你和十年前，沒什麼兩樣！”
“……”
莫問死死盯著跟前的女生，捏劍的手微顫，卻又迅速恢複了平穩：“十年，我已經變了。沒變的人，是你。”
說話間拎手將張九兒往外拎了一下，幾乎將之推倒在門外，旋即氣勢一揚，渾身騰起一股紫色的炎光，冷冷掃視廳內，嘴裏道：“事關莫家名譽，得罪了！”
風雷瑤琴劍，律動風起，劍出雷動！
眼看著就要出手，一個人影速度奇快的掠出，硜的一下落在了莫問跟前。莫問還道是有人想反抗，下意識的要一劍略出，然而看清來人麵孔時，嘴裏發出一聲疑惑的“咦”。
“咦？你……”莫問的表情和江佐城的毫無二致，愣愣的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年輕男子。
秦飛嘴角掛著抹苦笑：“對啊，是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就……
完全沒了氣氛，想殺也沒辦法殺下去了啊……
莫問在離開戰神府後，就返回了星闕，所以也不知道素雲齋的事，更不知道如今在星闕上鬧得沸沸揚揚的“青雲公子尋親記”，主角就是自己的老同學。
“說真的，相當意外。”莫問手中劍芒明滅，“我還以為你死了”
後邊跟上來的葉聽雨、幻十七看到這情形，都被嚇了個好歹——臥槽，青雲公子還和莫大公子認識？
如果說七大守護家族之中，能有比本家神品血脈更強的，那麼隻有一個，就是莫問！莫亮固然是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在莫問麵前，永遠隻是個小弟。
據說在莫家傳承三十餘萬年來，除了遠古的老祖莫離，就隻有莫問一人領悟了琴音領域，是為音域。
以琴音破敵，除非對方是個聾子，或者隨身布置靜音陣法，否則根本扛不住任何一下。莫問瞬間滅敵，不費吹灰之力。
“我兄弟三人在琴仙閣包了畫舫，邀莫兄、九兒姑娘一遊琴湖，如何？”秦飛十分坦誠的道，“我們上次見麵，得兩年以前了吧？”
“呼——”莫問吐出胸中濁氣，終於將長劍收起，再把風雷瑤琴劍收回了虛界，點頭歎聲，“的確，有兩年了。”
殺了這一廳的人，消息還是會傳出去，不如坦蕩麵對，這些人也不見得會胡亂嚼舌頭。莫家固然是琴韻之家，但行事風格宛如雷霆，殺伐果斷，量這些人也不敢到處亂說。
幻十七給那老鴇連使眼色，老鴇見得事有轉機，連忙去安排畫舫來接人。
莫問隻能給張九兒解了封印，張九兒眼底閃過絲厭惡，躲到了葉聽雨身側。莫問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在主甲板上等了不到一分鍾，就有一艘裝點精致的閣船靠近，架好通道，早有穿著淡粉宮裝的女子來請諸位登船。
這畫舫的主甲板以上分上下兩層，一樓是幾個房間，二樓則是敞開的大廳和露台，點起燈火，有樂師舞女伺候。
隻是畫舫駛向湖心，在上了些差點之後，所有人員都被趕下了甲板，閣樓上隻有五人圍坐。
莫問知道秦飛在星闕出現非同小可，另外兩人底細未明，因此並不亂說話。隻是道聲：“怎麼，有令堂的消息了？”
這句話是一定沒錯的，果不其然，秦飛接過話茬道，“是啊，找了一大圈，準備去青禾城。我在幻海東南辦了素雲齋，就是為了積蓄曆練，尋找母親。”
“這麼多年，你也難……”莫問長歎一口氣，目光看向旁邊一人，忽然發笑，“所以這位馬公子，就是葉家老三，葉聽雨？”
“咳咳，正是在下……”葉聽雨咧嘴抱拳，覺得這一幕甚是戲劇，剛剛還為了一個女人差點動手，這會兒卻坐下來平心靜氣的交談？
人世間的緣分，委實奇妙得緊。
秦飛於是介紹道：“這位是幻十七，素雲十七團的團長。”
莫問也與之招呼過，才似有疑惑的道：“你們要去青禾城，卻繞遠來到琴城……”
“哎呀，葉兄前陣子不是有些傷情嘛。”秦飛笑嘻嘻的道，“問這星闕諸多主城哪兒樂子最多，可不得是琴城？”
莫問恍然點頭，還真聽說了李小姐偷漢子的事。對於家族威嚴的維護，他們的辦法相當一致，動輒滅人全家。
想想也是，按就近路線的話，會暴露在無數人的眼皮低下，他們化名馬家兄弟，落得個輕鬆自在。
幾人說了些近來之事，才回歸正題。
莫問看著張九兒道：“十年前張家遭人陷害，莫家一時不察，才錯下殺手。事已至此，九兒姑娘仍然記恨，我無話可說。惟願九兒姑娘以後……能放鬆一些。”
在人命麵前，道歉無用。
莫家也不可能給張家正名之類的補償，縱然莫問有歉意，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大象踩死了螞蟻，難道還讓大象懺悔道歉？
心存一絲愧疚，便是極為難得了。
張九兒本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道居然事有轉圜，也不看莫問，低著頭道：“莫公子對九兒的好，九兒很感激，沒有莫公子，九兒也活不到現在。但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父母之仇，不容忘卻，張九兒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一個仇人。
你對我再好，都是殺入之仇，那無非是你對良心有愧的懺悔。你對我好，隻是求自己心安，並不是真的喜歡！
莫問嘴角苦澀：“我已替你贖身，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可不想再惡心到誰……”
是愧疚，還是真的喜歡，隻有莫問自己清楚了。
“謝謝。”張九兒沒有更多言語，言簡意賅。
莫問也不想久留，多看了幾眼張九兒，才搖頭一歎，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秦飛喚聲：“青雲，有些事，要單獨與你說。”
秦飛眯了眯眼，就和莫問走出大廳，來到露台上，憑欄而立，晚風拂袖。
漆黑的湖麵有多處光團，都是在湖上遊蕩的畫舫、花船，莫問知道的事情很有限，不過根據一些蛛絲馬跡，還是推敲出不少東西。在別人眼裏，秦筱陌隻是一種可能。莫問卻知道，秦飛就是秦筱陌的孩子。
“蒼雲，怎麼樣了？”莫問到底是在哪裏生活了多年，有很多朋友，感情還是有的。
秦飛知道他問的是哪方麵，輕歎一聲：“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