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邊出現的還有振威校尉項鼎,驍騎尉呼延傲絕。
一個是江東大少,一個是驃騎大將軍之子,在戰神府之初,還和他們打過幾架。項鼎最是悲催,吃了秦飛的大棍子,又遭了秋凝的毒霧。起初還認為他們這樣的門閥子弟,不過是去戰神府鍍金,不料還真敢上戰場。
上了戰場還瘋牛一樣往前衝,拉都拉不住那種。
江湖上有很多人會說,他們這幾人全靠搭上秦飛,才能晉升如此之快。平心而論,或許有一定關係。但三分運氣,七分打拚。幾年下來,生死之間摸爬滾打,大家都在比拚誰更努力。
這樣的團隊再加上謀絕掌舵,成功是必然的。
一條大紅地毯,從前門直鋪到大廳內,諸位年輕將領聯袂而入,身後抬進來無數禮盒,再庸俗,排場要有,麵子要給足。引來數百賓客的紛紛叫好,羨慕不已。這幾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可是整個蒼雲帝國,最頂尖的人才!
秦飛被妹妹拉著出來時,幾位兄弟站在院子當中,熾熱的眼神裏滿是祝福。很多賓客從來沒見過蒼雪玄甲,注目其上,縱然披些紅穗紅邊,但鐵塔般的影子,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肅殺。
盔甲厚重的聲響,甚至將滿場的喧囂壓下,逐漸變得落針可聞。不少人在心裏暗讚:秦將軍真英雄也!
一些年輕人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有幸穿上這身玄甲,膽氣肯定也能提升吧?
而在眾兄弟眼中,蒼雪玄甲的意義可就非比尋常了。上戰場之前,很多人以為,世上哪有那麼多傻子?
一聲令下,前赴後繼,悍不畏死?
直至親眼所見,才發現埋在心底的,都是同樣的“傻子”。
大廳裏的客人全都出到了外頭,秦飛的嘴角掛著明明的微笑:“怎麼,有節目啊?”
看大夥憋著股壞,一定是有些計劃。希望別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問題,能用蠻力解決的事,為何要動腦子呢?
話說,新娘子哪兒去了?
正疑惑間,剛剛暗下去的天空忽然閃起一道雷光,劈啪的電蛇在柳家莊上空炸開,嚇得賓客們一片驚呼。直到離地三十餘米的半空,出現一抹霜藍,巨型兵刃造型霸氣,有人一眼認出:“柳家的霸刀!那是柳大小姐!”
秦飛微微抬眼,心裏好笑:成親之夜玩大刀,有個性,我喜歡!
正充滿愛意的凝望,又看見一抹血色騰然而起,七尺血刃出現在柳絕情的左手之上。
柳大小姐身穿女款玄甲,頭盔纓穗更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幾縷鮮豔的紅綢,飄如雲霞。看起來就像九天戰將,英姿颯爽,威武不凡。
右手霜藍霸刀,左手猩紅血刃,那股征伐天下的氣勢,看得人又驚又喜。
驚的是柳家有此人物,已經穩穩坐定長樂城第一高手的寶座,柳家成為第一家族指日可待。喜的是城內幾大家族和睦,再不會出現以前那樣血拚的場景。最為強大的柳絕情,刀口從來指向外敵!
饒是秦飛同樣霸氣,也被這位新媳婦給嚇了個好歹,喉結蠕動,小聲問了句跟前的兄弟:“我現在要幹啥,掏棍子跟她打一架?”
惹得嚴陣以待的眾兄弟當即笑場,子舟道:“這是婚禮,又不是擂台!再說了,成親就打架,柳叔叔不得削你?”
秦飛奇了,那絕情擺出這個架勢來幹啥?
正尋思著呢,懸停上空的柳絕情忽然喝聲:“秦飛,接刀!”
秦飛心裏一喜:原來是要和我來個雙刀合璧?
表演一下刀法,那的確是個不錯的套路,也好讓這些賓客見識見識咱們上將軍柳絕情的厲害!
秦萱放開了紅綢,秦飛當即施展踏雷訣,迎著掠起數米,卻見柳絕情雙臂一震,血刃、霸刀脫手而出,在華燈初上的夜空裏劃出紅、藍光芒。
這?
秦飛抹不著頭腦:接兩把?
兩把神兵快如閃電,左右分開兩個身位,接倒是好接……那就接吧。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柳絕情在扔出兩把兵刃之後,身前鋪出一片雷光,後發先至,直達秦飛麵前,一串空間波動傳來——縱雷訣!
柳絕情懸停半空的身子化成一道閃電,筆直的射向秦飛,竟在到達跟前的瞬間,與那兩把兵刃齊平!
“呃?”秦飛眼裏閃過明明的驚訝,幾乎麵對麵的柳絕情,鳳目之中卻透出點狡黠。兩人四目相對,這一瞬間,仿佛時間凝固。
這一瞬間有多長?
很難形容,但劫宗以上的魂力,能在一瞬間思考很多東西。
左是霸刀,右是血刃,中間是柳絕情,齊頭並進,我接個錘子喔?這陣勢,是刀和美人齊收囊中的寓意?
秦將軍不是很確定,在這一瞬間的表現,很是木訥——
“硜硜!”
柳家莊園裏傳出接連的聲響,血刃、霸刀各插在了紅色地毯左右,就像柳家大廳裏前的一雙護衛。
秦飛根本沒有接刀的意思,伸出手直接把迎麵衝來的柳絕情抱在了懷中。
“唔?”柳絕情眼睜睜看著兩把刀戳得自家院子石磚飛濺,眼眉跳了一跳。
正下方——
眾兄弟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潘虎抓耳撓腮:“壞了壞了,演出事故,演出事故!”
項鼎急得“嘶嘶”倒吸冷氣,出了個餿主意:“要不,重來一遍?”
已經悄然來到兄弟們身側徐青紗卻道:“不妨,夫君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我們快準備好。”
聽徐軍事的準沒錯,下方的十人站成一個圈,似乎有什麼計劃。
而吸引了所有目光的半空,秦飛正抱著柳家大小姐,兩身玄甲碰撞,甚是相配。在落針可聞的柳家前院,傳出柳絕情似有失望的聲音:“你為什麼沒接住?”
賓客們看到這情況也傻了眼,如此重要的日子,如此關鍵的時刻,從未讓人失望的秦將軍,居然失誤了?
他為什麼沒接住?那兩件神兵的飛行速度並不快,憑秦飛的本領,隻要稍稍施展身法,就能雙刀齊收,美人在懷。
大家屏住呼吸,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因為……”秦飛緊緊的摟著柳絕情的腰和後背,用力之大,甚至讓玄甲哢哢作響,微側過頭,看著燈火映照下如工筆勾勒的細致容顏,櫻桃小口不點而赤,瓊鼻挺翹,鳳目凝光,眉間英氣十足。
秦飛與她兩額相抵,氣息越來越近,眼神迷醉的看著她,腦海中浮現出興慶府的情景。雷紋披風,颯爽無敵,除夕之夜,漫天焰火下的擁抱,令人永生難忘。
“因為,你比刀好看。”秦飛的聲音清晰傳來。
“唔?”柳絕情鳳目一顫,秦飛熾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不顧數百雙眼光,用力的吻上了她的雙唇。
那深情而寓意非常的回答,讓所有人都為之愣了半息,在大廳門口的柳長風沒來由的鼻子一算,四十幾歲漢子,竟然不爭氣的淌下兩行熱淚。
振臂高呼!
怎樣的感情,才會讓一個殺盡敵寇的鎮軍大將軍,對女兒說出這句話:你比刀好看。
樸實的言語,勝過無數花俏的辭藻。在這一瞬間,柳長風才真正覺得,女兒找到了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數百賓客一齊呐喊,柳家莊外的鼓聲再起,轟轟擂動,撼天動地。而前院正中的十人齊心倒數——
“五!”
“四!”
“三!”
“二——滿,放!”
“砰——”
一道彗星般的光芒,伴隨著巨響衝天而起,發出“咻咻”的破空之聲,在躥上千米高空之後,驟然綻放!
整個長樂城,都籠罩在這巨大的焰火之中,在絢爛多姿的光芒裏,秦飛、柳絕情飛旋擁吻,輪廓分外清晰,讓人甚至覺得,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場景。
漂泊生涯,紅蓮炎華。
戰遍八方,寂寥瀟灑。
千秋功業,不過一霎。
宿命絕情,一吻作答。
這一場婚禮來得很倉促,柳絕情再淡薄,也會在意這個過程。秋凝出嫁時那場麵,嘖嘖,沒得說。
自己就比她差麼?
而秦飛這一句“你比刀好看”,輕易彌補了所有。
——
蒼雲曆十五年,十月初。
帝國西南,戰神府。
第十一期的學員,大都在準備離校。離校之前,挑戰一下之前沒敢打的對手,嚐試之前沒敢完成的任務。
跟一起奮戰四年的兄弟胡吃海喝。
鼓起勇氣,表白一下暗暗喜歡的人。
蒼茗最先得到蒼雪戰區的情報:九月三十日戰鬥結束,全殲羅曼山以東的百萬敵軍,生擒諾魯克皇帝、國師、左王等,玄甲軍在隨後幾天席卷西界全境。
未畢業的戰神府學員,犧牲四百三十人。
對比之前九成五的陣亡概率,現在這個數字或許值得慶幸。
蒼茗卻知道,在蒼雪戰區發生的一切,絕不會像數字那般冰冷。這四百三十人中,有屬於九闕幫會的四十二位學員。
九闕幫會總共去了七十人,皆是幫會骨幹,蒼茗全都叫得出名字,甚至知道他們各自的特點。
現如今,有一大半回不來了。
“還好文清活著,唐雨也活著……”蒼茗隻能如是安慰自己,旋即帶領一支小隊離開了幫會領地,出了戰神府南門。這一刻,十六歲的蒼茗,才終於理解了十六歲的秦飛:“兄弟姐妹們,我等著你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