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泉的秘密,神級高手都無法堪破。蠶食天地這種級別的概念,秦飛肯定思考不透。不過對於“救世主”的身份,他還是有一些感覺的。這起源於十五年前,蒼雪城那一道從九霄之上,降臨的七彩光華。
道尊前輩讓自己摧毀木靈玄晶,似乎是想破壞本源晶石和魂泉的平衡,以達到拯救這一界的目的。
他點了點頭:“我娘是星闕中人,遭到家族軟禁,我勢必要衝上星闕。”
主持蕭山大會的道遠真人,乃是東南煙雨峰首座,語氣凝重的道:“秦將軍天資過人,又擁有本源之力,衝上星闕是遲早的——我們請你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征求你的意見。”
“唔?”秦飛心裏警醒,“前輩但說無妨。”
道遠真人掃眼諸位首座,與道義掌門對視一眼,才緩緩道:“秦將軍以為,蒼雲界,還該不該救?”
秦飛皺了皺眉:“這是何意?”
道遠真人早料到秦飛的表情,喟然長歎:“守護人間的事情,我重霄宗已經做了數十萬年,可始終找不到根除之法。在蒼雲帝一統華夏之後,建立戰神府,籠絡天下英才……”
言下之意,就是戰神府搶了重霄宗的生源。
重霄宗傳承萬古,縱然有一定人口基數,但一個宗門傳承,總不能全靠自己生。搜尋華夏大地天賦超卓的孩子,一直讓重霄宗頗為頭疼。
道遠真人說出這番話,心裏亦感到十分煎熬,於是幹脆挑明:“是救這一界的人,還是救這一界?”
徐青紗先反應過來,凝眉思索,當即有了結果。秦飛的聲音果斷傳來:“都要救,否則道尊前輩豈不是白白犧牲?”
所謂救這一界的人,就是與守護家族妥協,在大限到來之前,讓盡可能多的人登上星闕。至於魂泉如何蠶食、破壞,至於那些無法突破星闕的人,咱不管了。
救這一界,則是要徹底解決魂泉!重霄宗的前輩努力了數十萬年,都沒能完成。已經不能用“難如登天”來形容,畢竟他們已經登上星闕。
道義真人理解秦飛的選擇,微微頷首,眼裏卻有著濃濃的憂慮:“都要救的話,首先須肅清魂泉秘境,犧牲必然很大——任何有資格參與魂泉戰鬥的人,都具備衝破星闕的潛質。”
這無疑是一個悖論,是一場舍了老本的賭博。
十五年前的變故後,重霄宗實力大損,暫時還沒有攻入魂泉秘境的打算。重霄宗的弟子,皆是他們一手撫養長大,折損任何一個,都心如刀絞。而這樣的犧牲,已經延續了無盡歲月。每一次清理魂泉秘境,都有不小的犧牲。
這些重霄長輩,明知道孩子們有登入星闕的機會,卻要將他們帶入殘酷的魂泉戰場。眼睜睜看著他們前赴後繼,英勇犧牲。
作為長輩,他們更希望孩子們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去星闕之上追求自己的人生。但是作為重霄宗人,那份傳承萬古的榮耀,令他們驕傲的選擇犧牲。不過十五年前的變故之後,其中分歧也是愈發明顯,以至於分成兩派,各執一詞。
討論陷入僵局,諸峰首座之間固然有分歧,但都是明事理的得道高人,無非是想在辯證之中,尋求一條明朗的大道。他們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前麵有太多的迷霧困擾。
知道的越多,卻發現自己越無知。這無疑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寧可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每天放牛種稻,過男耕女織的日子。
“我說幾句。”沉寂之中,一個頗顯儒雅的蒼老聲音緩緩傳出。
秦飛舉目看去,開口之人雖已年近古稀,卻身材勻稱,頭發濃密,臉部線條分明,年輕時候定然也是位翩翩公子。
老者深深看一眼秦飛,笑了笑才說:“老夫是夕照峰首座汪道清,說起來,和秦將軍也有些親戚關係。”
“呃……”秦飛臉色一僵,才訕訕咧嘴,“是哈是哈,我應該稱呼您為……舅姥爺?”
汪皇後的父親,秦飛稱呼一聲舅姥爺,也算不得錯。這個稱呼說出來,惹得諸峰首座齊齊發笑,其中緣分,當真奇妙得緊。
道清老懷大慰的笑笑:“說起來,我那小外孫被你欺負了好幾次,你得給我個說法。”
如此重壓之下,還能開些天倫之樂的玩笑,前輩氣度,遠非秦飛能比。
玩笑幾句,才回歸正題:“這十幾年,我跟諸位首座師兄弟多有爭執,因為我幫助蒼雲帝掃平中原,擊垮了西北王。依重霄宗律,早應該將我逐出宗門。但是諸位,戰神府的存在,便是蒼雲帝對我的承諾,你們應該都了解。”
秦飛恍然大悟,怪不得戰神府會有很多獲取隕神兵的機會,但凡有些自我要求的學員,基本能做到畢業之前,人手一把。原來竟是為了衝入魂泉秘境作打算?
道遠真人微微搖頭:“魂泉秘境中,非心性堅定之人不能立足,戰神府籠統教道,不尊傳承……道清師弟,你怕是想當然了。”
“道遠師兄言之有理,此一節,的確是個難處。”道清並不否認存在的問題,凝眉思索,“我重霄宗弟子,皆是從小養育,心氣清正,不會被禁妖所惑。戰神府培養的學員雖多,卻各有來曆,未必抵擋得了其中妖異,隻有……”
他聲音頓了一頓,斟酌了一瞬,才繼續道:“隻有甘願犧牲、堅守信仰,方可一戰。”
而堅不可破的信仰,是無數的犧牲,無數的榮譽堆積起來,所以……
道清定定看著秦飛:“戰神府的學員,需要曆經戰火,肅清宇內,才有資格一戰!”
“我明白了。”秦飛鄭中點頭,看著諸位前輩道,“十五年前,重霄宗損失慘重,蒼雲帝亦有心救護天下,才破除門戶之見,創辦戰神府,想要集舉國之力,根除禁妖。可是在那之前,必須……”
必須消滅周遭隱患,在戰火中錘煉出一支鋼鐵雄師,才能與禁妖對敵!
然而能夠讓重霄宗的得道高人動搖,除了心疼後輩,肯定還有著其他原因。徐青紗把一切看得通透,輕輕問聲:“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
從淩霄殿出來,秦飛、徐青紗的神色無比凝重,不過彼此牽手,就感覺那壓力蕩然無存。相視一笑後,便去偏殿叫上大夥。秋家子弟、川軍將士,加上戰神府的小夥伴,一行人浩浩蕩蕩,下了傳送廣場,走廣場正中的空間傳送門,離開了重霄宗。
不消說,自然在霄山鎮外尚未拆除的營地舉行聯歡,與諾魯克一戰,劉開疆頗有斬獲,亦是成為了焦點人物。
一眾兄弟重逢,少不了幹他三大碗。各自將諸多的經曆道出,有酒有故事,喝著喝著就醉了,笑著笑著,就哭了。
久未曾見的子舟慨然長歎:“承受著這個年齡不該擁有的機智與才華,我也很無奈啊。”
如此臭美,顯然是嫌酒不夠喝。潘虎有心與之一決高下,奈何子舟、成傑兩人看似文質彬彬,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實際上酒量最好,曾經兩人幹翻九闕幫會十位長老。一來二去,反而是潘虎送了人頭。
秦飛見他們喝得開心了,臉上鬆懈的一笑,悄然離席,走向營房深處。
一件營房裏,光線柔和,傳來鶯鶯燕燕的歡笑之聲,聽起來像是在逗小寶寶玩。秦飛駐足門外,安靜的聽著,眼裏滿是幸福的神色。
但是想到馬上到來的戰爭,難免唏噓長歎。
細微的響動,似乎引起了察覺,一個女聲輕輕傳出:“我去看看。”
伴隨細碎腳步出現的,是身穿白裙的秋大小姐,見了秦飛,俏臉一驚,然後露出驚喜的神色:“不喝啦?”
秦飛無聲點頭,衝秋凝伸出手。
“唔——”秋凝一愣,卻覺小手被他抓住,連忙想用力抽回,但秦飛拿得緊,索性放棄了。
秦飛觸及她手心的傷痕,感覺心如刀絞,想要渡入生命之力,可今天已經給過柳絕情一次,尚需休息一段時間。
“木靈玄晶被毀,追風號坐不成了……”秦飛內疚的低著頭,腦海裏浮現出紫棠花海的情景。
彼時大小姐的呼喚還聲聲在耳:“我要你以君侯之禮,讓呼延將軍做媒,到青蘇下聘禮,然後開著追風號娶我回家!”
“前幾天你生日,我也……”秦飛還想說什麼,卻被秋凝的兩根玉指點住嘴唇。
窈窕身影,輕輕依偎在胸膛,大小姐難得俏皮一回:“我嫁的是你,又不是追風號。”
“說的是哈……”秦飛擁著她,溫香軟玉的抱了個滿懷,這是思念了無數日夜的擁抱,兩心相對時,感受到其中的牽掛,便是鐵石心腸,也抵不過美人恩重。隻是那愧疚揮之不去,秦飛輕歎,“敵人最早八月就會卷土重來,恐怕……”
現在已經六月中旬,時間上肯定來不及。
“哼!哼哼哼!人家生氣了啦!”秋大小姐神色委屈,薄唇輕噘,露出難得的小女生神色來,她雙手攀在意中人的肩頭,酥胸壓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吐息如蘭,讓秦將軍看得呆傻了。
秋大小姐迷起人來,竟也這般勾人魂魄。
“我要回戰神府,做出弑神弩。”秦飛給自己設計的手弩起了個響亮的名字,“然後北上蒼雪城,迎戰諾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