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舉目找尋,果然看見秋家的幾艘艨艟快船在引導令旗的指揮下徐徐停靠,秋家子弟多穿習慣的白色錦衣,一個個豐神如玉,倜儻風流。秋家的千金則是穿著素白長裙,裙擺隨江風輕舞,宛如縹緲浮雲,個個容顏傾城,讓人神往。
秋夢正在其中,尤為出眾,驚如天人。
除了駕駛戰船的人員,一共有六十名秋家雁字輩年輕人登岸,其中公子四十人,小姐二十。
六十人無一例外,全都參加過苔海一戰。因此他們身上的氣質,比起往年更多了一抹骨子裏的鋒銳和驕傲,讓人暗自驚歎。那是承載著巨大犧牲和無上榮耀,才能體現出的氣質!
頓時歡呼不斷,熱烈如潮。去年多是起哄,甚至有大膽的公然表白秋夢,無傷大雅的調戲,圖個樂子並無大礙,秋家大度,向來不予追究。而今年看到秋夢,再沒有對戲子的戲謔玩鬧,而是有了一種對英雄人物的崇敬。
舞絕秋夢,上戰場?
這在很多人心裏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絕世舞姬,好好跳舞便可,何必親身犯險?
但她偏偏就去了,而且還作為突擊隊,成為蒼雲國最先踏上苔島的一批戰士!花蓮港一戰,秋家犧牲慘烈,千人出去,隻得四百餘人回來,雁字輩主力劫將幾乎死傷殆盡。硬是憑劫將修為,抹殺了苔軍的一名劫尊。
如此不畏犧牲,悍勇為國,再也無人敢妄議秋家。
秋家隊伍一共六十一人,除了六十名秋家族人,秦飛聽從秋夢建議,換上秋家公子的服飾,把兵器收回虛界,隱藏其中。
他如今氣質大改,那習慣性的悍烈早已可以隨心隱藏。仿佛哭那幾個月,哭出了幾分儒雅氣息。乍一看過去,就是個俊逸非常的秋家公子哥,一頭勁爽的短發,讓一些懷春少女暗暗心動。
哇,那個短發的秋家公子,好帥好帥!
秋家公子哪個不帥,待會兒咱們打聽得秋家營地,便一齊過去玩耍,嘻嘻!
記得多買些新鮮瓜果,現在那麼熱,公子們肯定都熱得乏了!
……
秦飛聽到這些思春姑娘明目張膽的議論,算是開了眼界。然而跟秋家子弟來到鎮北的營地區,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這……”秦飛看著陽光下亮閃閃的無盡營房,其中盡是些年輕麵孔,或親昵交談,或涇渭分明,儼然一場巨大的聯誼集會。
秋家營區周圍,早有附屬勢力眾星拱月,因此顯得相對清淨,想要撩公子泡小姐,那也是附屬勢力近水樓台。把那些有意拜訪的年輕人擋在外邊,一度還引起了爭執。幸虧幾名秋家公子小姐沒有偶像包袱,及時出來調解,才化解了紛爭。
那些慕名而來的一見秋公子、秋小姐氣度不凡,個個都是天人之姿,頓時眼裏亮起小星星。
秦飛覷得是這個情況,搭建好木板房營地之後就直接躲著不露麵了,橫豎霄山之會還有半個月,十天之後,重霄宗才會打開山門,迎接八方青俊。
秋夢等人布置完畢,與營地周邊的家族、宗派代表相見,掃一眼不見秦飛,於是離了會客大廳,往宿舍區尋來。在通鋪的木板房裏,果然看見一名“秋家公子”四仰八叉的躺著不動,正翻著白眼嘀咕著某某法則,咋個出刀。
哪有世家公子的氣度?其他秋公子都出去聯誼,用心打交道,曆練交友了,偏他悶在屋裏和刀妹說話。
“將軍?”秋夢輕輕敲了敲門。
冒牌的“秋家公子”虎軀一震,顯然對這聲音特別敏感,訕笑著坐起身來,正是一頭短發的秦飛。
他收起血刃,看著白裙的秋夢道:“忙完了?”
秋夢就坐在他床沿,好笑的道:“諸般菜蔬,早已在青蘇城采購完畢,到時候自有族人處理。何況,周邊家族,巴不得一家邀幾個,把我家的兄弟姐妹都請去呢。”
苔島回歸後,秋家炙手可熱,大家如此熱情,倒是可以理解。誰不想聽一聽那海上的故事,島上的激戰?特別是將大和魂艦隊覆滅在東海之上的情景,這一波秋家子弟可都在現場。
秦飛恍然大悟,無奈笑道:“霄山盛會,還真是咱們年輕人的大聯歡啊。”
除了比拚技藝,各類勢力急急聯絡,有可能達成某些方麵的合作,對一些地區勢力發展有著深遠影響。
秋夢下巴輕點,目透問詢的道:“將軍,那你……你什麼時候方便見客呀?我聽到不少聲音,說你已經重出江湖。”
秦飛離開興慶府後,並沒有刻意隱藏,僅憑一身鬥篷遮掩,有些傳言倒不奇怪。他眨了眨眼:“見誰哇?你一起的話,那就見唄。”
秋夢這麼問,一定是遇到選擇,才來征求自己的意見,橫豎已經到了這裏,低調的和同輩人玩耍一番,倒不是不可以。反正經過幾天摸索,刀法初成,此地喧囂,也很難再有更大的突破。
不如放鬆消遣,於心境上反而更有助益。
“唔……”秋夢沒想到將軍如此好說話,心間欣喜,笑容點點,“就剛剛幫咱們搭建營地的,茶江鎮蔣家。”
秦飛臉上發愣:“蔣家?”
來時他隻顧著門頭幹活,對旁人沒怎麼關注,沒想到居然是茶江鎮的家族。而且,這個蔣家……
丟開疑問,看看便知。
“現在麼?”秦飛站起身來,俯視的角度,無意間看到舞絕小姐鎖骨下幽深的溝壑,似有無窮的吸引力。
秋夢恍如未覺,也站起身來道:“不急啦,他們正安排晚餐呢,待會兒我們過去一起吃飯就好了。”
秦飛哈哈一笑:“你就知道我喜歡吃現成的?最後過去,多有失禮,我們還是現在過去吧。”
於是一齊去了隔壁的蔣家營區,這才發現蔣家營區的規建甚是嚴整,頗有幾分軍旅氣息,秦飛看得稱讚連連。秋、蔣兩家的年輕人正湊在一起忙活呢,稀薄菜蔬,架鍋造飯,擺設桌椅,不在話下。
秋家有半數的公子小姐都在此間,看樣子和蔣家關係不錯。
秋夢、秦飛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多注意,一名身穿藍紫色錦衣的俊朗公子上前招呼,遠遠叫了聲“表妹”。
秋夢嘴角掛著抹淺笑,對這位藍衣公子行禮道:“永源表哥!”
旁邊又有幾人招呼,要麼是叫“表妹”,要麼是叫“表姐”。秦飛心裏啞然,合著蔣家,就是秋夢小姐的娘家啊。帶著本將軍來見娘家兄弟,幾個意思咯?而且皆是永字輩,看樣子還真是蔣永征的家族。沒想到蒼雪城的蔣帥,居然是茶江鎮人士。
蔣永源看起來是此間老大,見秦飛眼生,於是對秋夢道:“表妹,這位公子看著眼生,還不向表哥介紹介紹?”
秋夢眼底含笑,目光脈脈的投向了秦飛,如何介紹,自然還是將軍自己說了算。
按秦飛本意,自然是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可身上還穿著秋家公子的衣裳,貿然說出真實身份,難免喧賓奪主,於是一尋思,隨口編纂道:“在下秋雁青,拜見各位蔣家公子、小姐。”
蔣永源還了一禮道:“原來是雁青兄弟,隨便坐,待會兒咱們可得好好喝幾杯。”
秦飛隨口應承幾句,便走進了搭起的大棚,早已擺開十張圓桌,公子小姐們三五成群的坐著。有勾搭迅速的,已經成雙成對,看得秦飛暗笑不已。你們哪是來參加霄山之會的,明明就是來相親的!
其實……各大勢力還真有這麼個意思。
隻是被眾星拱月捧著的秋家子弟,看到秦飛到場,下意識的起身,目光齊齊聚攏到他身上,反倒讓蔣家子弟吃了一驚。心說這位低調的短發“雁青兄弟”,地位竟如此之高?
可是剛剛他在大棚邊上自我介紹時,自稱秋雁青,這名字?沒聽說過!不過有意無意的探查,發現他的修為極高,魂力沉厚,顯然是個高手。
難道是新一任家主繼承人?
想到這個可能,蔣家子弟眼裏熱切起來,連忙請他主桌入座。秋夢形影不離,就在他身側坐下,一邊替他介紹上前打招呼的蔣家子弟,一邊說些兩家趣事。
秦飛“嗯嗯啊啊”,俊逸的臉頰上,竟有幾分窘迫和茫然,讓人心裏奇怪。秋家子弟早知道秦將軍的性格,這會兒忍俊不禁,不知秦將軍會有什麼怪誕的表現。
準備沒多久,待得天色漸暗,大棚之內亮起光芒石燈盞,秋、蔣兩家聯誼晚餐正式開始。
采買的多是夢江水貨,鮮美自不必說,而且各自隊伍中,總會有幾個會掌勺的全能型人才,這一頓晚宴也算色香味俱全。
秦飛比起以前的悍匪氣質,早已儒雅不少,一方麵是心境已改,另一方則要感謝雲芝小姐調教有方。
在素雲齋時,雲芝小姐沒少囉嗦。
秋夢不時往他身上看,見他收斂許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多大的痛苦,才能改變一個吃貨?
蔣永源是蔣家代表,見表妹一直關照“秋雁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於是故意將話題往秋夢身上引,畢竟秋家子弟來此,就是為了助威秋夢,競爭舞絕。頓時四方響應,熱烈非凡,都說秋夢舞技大成,已經沒有對手。
熱烈討論的過程中,秦飛愕然聽到了汪皇後的名字,原來多年以前,汪皇後亦是連莊舞絕。
“怪不得我老爹喜歡……”秦飛下意識看了秋夢一眼,心說這樣聲如天籟,舞若翩鴻的絕色尤物,誰不喜歡?
且聽他們八卦,覺得也蠻有意思的。
蔣永源又提到賽詩會上,有意道:“江湖傳聞,表妹要在賽詩會上挑選夫婿,不知是真是假?今年賽詩會的頭名,乃是江南奇才王顧之,表妹難道看上他了?”
這個說法甚囂塵上,引得無數人好奇。
卻見秋夢搖搖頭,俏皮的道:“婚姻大事,哪能憑賽詩會競選?青蘇賽詩會,乃是為了祭奠英靈,歌頌盛世,被大家這麼以訛傳訛,倒是變了味。”
說來也是,本來目的十分高尚。結果好多人都是奔著舞絕秋夢去的,已然失了本心。
蔣永源哈哈一笑,仗著和秋夢關係親昵,意味深長的道:“那麼在座的公子,可就都有機會了?”
秋夢在外人眼裏,那是高不可攀。但在秋家、蔣家,卻是平易近人,開些不慍不火的玩笑司空見慣。眾人紛紛應和,氣氛好不熱烈。
蔣永源覷得機會,微微側身,與手邊的秋夢表明心跡道:“表妹,大家都那麼喜歡你,我可不會落後喔!”
“唔……”秋夢固然好說話,卻沒被大家這樣調戲過,一時紅了臉頰,有些羞怯,又有些氣憤。自從五年前奪了舞絕,自己就幾乎沒有隱私,平時大小事情都被人拎出來,零零碎碎的議論。
關於婚姻的八卦更多,以至於秋夢狠下心裏,把緋聞對象當場擊殺!
其中書絕的人品是一方麵,她心裏的冷厲是另一方麵。看似柔弱的夢江舞絕,實際上有著不輸秋凝的固執。不然在花蓮北部陣地,麵臨絕境之時,她不會第一個和秦飛提出正麵進攻的建議!
秋夢見大家興高采烈,忽然想到了什麼,故意哼聲:“你們都別鬧了,我喜歡誰,江湖上不是早就傳開了嘛?賽詩會選夫婿是假,但那個……唔,是真的!”
這話一出,蔣家子弟紛紛歎惋,去年賽詩會結束後,就有傳言說,舞絕小姐把秦飛當成了心上人,隻是……
無論如何,標準已經明擺著。蔣家子弟縱然萬分傾慕,天賦卻是有限,由不得他們不歎息。想來也是,秋夢小姐在長安艦隊的旗艦上作戰,又曾與秦將軍生死與共,產生點情愫很正常。
秋家子弟則是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紛紛偷瞄,看向了秋夢身側之人。
卻愕然發現,“秋雁青”同誌似乎啥都沒聽到,正滿眼期待的看著桌中菜肴,一手拿著個湯勺,全神貫注的在舀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