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和靈雎姐姐的分別,秦飛遠沒有前兩次幹脆。
第一次離開蒼雪城時,大聲表白之後直接跑路。
第二次在劍閣大營外,隻有互相的幾句叮囑。
現在——
“小飛,你莫不是打算送我到靖寧?”趙靈雎與十八員親隨飛馬行進,一直過了三十裏外的小城,秦飛都舍不得離開,縱馬緊緊跟著。
趙靈雎不得不停下馬來,好笑的看著這個短發小弟。十八員親隨都是認得秦飛的,也都各自感慨,沒想到還能見到冠軍侯。
“就到這裏了。”秦飛輕呼了一口氣,向來堅毅的眼眸,透出萬般柔情,不舍的看著雪城飛將,“姐……”
趙靈雎眨了眨眼,好笑的看著他。
卻見秦飛朗聲大笑,果真調轉馬頭,往回縱馬而去,曠野之中,傳來那句熟悉的表白:“姐,我好喜歡你呀!”
十八騎親隨麵麵相覷,暗自稱讚,敢如此調戲雪城飛將,也就數這個秦飛了。
趙靈雎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把那旖旎的期待藏在心裏,鳳目之中滿是美好的祝願。
——
素雲齋由萬藥堂接手,引發了不小轟動,這意味著萬藥堂的分號已經布控全城。很多素雲齋的老顧客還想去看看雲芝小姐、小飛哥,但素雲齋裏忙碌的,已經是萬藥堂的掌櫃、夥計,難免叫人感歎。
萬藥堂也算有些情誼,並沒有拆除素雲齋的招牌,而是新做了一塊“萬藥堂”的小匾掛在門額上,以供人分辨。對外也是宣稱,雲芝小姐和小飛都返鄉了,這藥齋無人打理,才轉讓給了萬藥堂。
這邊還在唏噓回憶,那邊曠野之中,一名渾身籠罩在黑色鬥篷下的矯健騎手,正縱馬南下,折入川北。他的背後,浮誇的用刀匣掛著兩件長柄兵器,手柄皆用黑布仔細纏繞,不拔出來,還真看不出是什麼兵器。
直接往東南走,會進入汪皇後一派的勢力範圍,燕雲府尹耳目眾多,萬一在半道使絆子,秦飛還真對付不了。索性走西南入川,去劍閣關看看老丈人。莫狄最是關心女兒,若沒秦飛消息,定然著急。
大戰的痕跡,早已被冬雪掩蓋,被春雨洗刷,進入炎炎夏日,竟感覺劍閣關一片祥和。
秦飛站在險峻的城關之下,看著城關上林立的刀槍,無數旌旗迎風招展,鬥篷下的麵孔露出一抹微笑:川軍的弟兄,我又來了!
進城之時難免會遇到麻煩,秦飛的裝扮,看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人。橫豎做好了重出江湖的打算,秦飛按著老套路,又摸出了玄雪令。
這一次卻比上次來時順利許多,那守城的兵將看到玄雪令,竟就直接放行了。原來是去年和蒼雪城有過配合作戰,相關事項熟絡了不少,再看到這枚高階令牌,不至於再手忙腳亂。
在劍閣城買些新鮮瓜果,上老丈人家,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去。循著記憶找尋,很快就來到了那一片清淨的住宅區,雁府之側,雅致的素葉軒十分安靜。門匾下傳來小孩子的嬉笑聲,果然還是皮蛋、菜牙。
兩人穿著青色家丁衣裳,看起來有模有樣。
秦飛遠遠看了一眼,輕歎一聲,選擇先去了雁府。
府門處的家丁問名字,秦飛隻說是“戰神府的同學”,便定定等候在側。直到一個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雁長歌亢亮的聲音傳來:“是哪位老哥來看老子?哈哈哈哈,阿福,快去買些雞鴨熟食,吩咐後廚多做好菜!”
出來一看,隻見夕陽之下,一襲黑袍矗立,此人身形挺直,背後攜帶兩件長兵,看起來十分浮誇。
雁長歌怔住了,朗朗的笑容僵在臉上,看著眼前的人影發呆,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直到那名叫阿福的家丁行出門去,才回過神來。
猛的一瞪眼,就往素葉軒的方向走去,嘴裏顫抖的高聲喚道:“大舅、大舅娘,快出來!看看誰回來了?”
還生怕他們聽不見,想要走過府門去叫,卻被那人拉住了僅剩的一隻手臂。艱澀的聲音傳來:“雁大哥,我來遲了。”
“兔崽子……”雁長歌看著鬥篷下熟悉的輪廓,笑中帶淚的道,“來了就好!”
正說話間,素葉軒裏行出兩人,正是莫家夫婦,莫夫人起初還以為是女兒回來了,想到秦飛身隕,女兒定然有萬般苦楚,心裏正疼,沒想到那去年八月就傳出死訊的秦飛竟然死而複生,就這麼站在了雁府跟前。
秦飛見得嶽父、嶽母出來,就地跪倒,恭敬磕頭:“嶽父大人、嶽母大人!”
這一回,總算喊得堂堂正正,莫狄連忙伸手將他扶起,滿眼驚訝的神色,在看到鬥篷下的確是秦飛的麵孔,眼裏閃過十分疑惑:“賀蘭山爆炸,我就知道是你,星夜兼程趕過去,隻看到方圓百裏的碎屑,你的血肉灑滿河山,明明已經……”
明明已經粉身碎骨,為何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大家跟前?
莫夫人見得女婿好好的,也比以前穩重了許多,瞪了自家夫君一眼:“小飛大老遠趕過來,就不能進屋說話?”
莫狄啞然失笑,夫人的話大過天,連忙應允。雁長歌說已經吩咐家人去多買菜蔬,今夜就在雁府一聚!
而去年初便懷有身孕的雁夫人早已誕下一子,取名雁北依,初次見麵,秦飛少不得打個大紅包。雁長歌見秦飛風塵仆仆,早吩咐下人取來毛巾熱水,供他洗臉。
當下坐定,秦飛把刀匣取下,卻走到了雁長歌跟前,仔細的看著他的斷臂。
雁長歌怕他難受,故作輕鬆的笑笑:“沒事,一刀切的,不疼!”
莫狄知秦飛有木靈玄晶,看他認真的模樣,已然猜了幾分,眼裏露出幾分喜色。畢竟雁長歌忍受這斷臂之痛,莫狄心裏也有愧疚。他當時若在劍閣城,諾魯克哪有半分機會?
秦飛深吸一口氣,表情平淡的道:“雁大哥,脫去上衣。”
“唔?”雁長歌不解,但見大舅莫狄表情興奮,心說難道我這手臂,你還能讓我長出來不成?
隻得照做。
這一脫衣裳,雁夫人就麵露不忍,心裏酸澀的低下頭去。夫君身上疤痕道道,觸目驚心,而他的右臂則幾乎被齊根斬斷。如果這是換取榮譽的代價,雁夫人寧可什麼功勞都不要,也要夫君平平安安。
“可能會很疼……”秦飛把手按在雁長歌的肩膀上。
雁長歌隱隱猜到他要幹什麼,壓抑著心裏的激動,一臉戲謔的看著秦飛的手:“嘖嘖,你這手漂亮得沒話說,都快比得上我夫人了。”
秦飛的手原來很是粗糙,皮膚也黝黑,現在卻變成了個皮膚白皙的翩翩公子,著實讓人奇怪。
“嗯。”秦飛不置可否的抿唇一笑,接著閉上了眼,定心沉神,用魂力驅動丹田之內的翠綠色光芒。
經過一段時間的使用,秦飛的操控愈發熟練,與其將之概括為本源之力,秦飛對它了理解更貼近於一種充滿創造、孕育能量的法則。或許這個法則是本源之力的小小一部分,但卻給了秦飛最大的幫助。
那就是,生命法則!
最初的領悟,來源於神木秘境的紫棠花海。現在循著雁長歌右肩殘損的經絡、肌肉、骨骼,慢慢梳理,給壞死的末梢帶來昂然的生機。
終於,在秦飛的一聲淺喝下,雁長歌右臂的端口猛的飆射出一管鮮血,突然敏感的痛覺,像是冷不丁被紮了無數刀,讓身經百戰的雁總兵都忍不住悶哼出聲,於此同時,一直忍著不敢看的雁夫人忽然驚呼。
原來在鮮血迸出之後,一層瑩亮的青翠光芒立即將鮮血牽引,轉眼間形成了手臂輪廓,其中白光閃爍,赫然是新生的骨骼!
千絲萬縷的脈絡,也在生命法則的勾勒下快速重鑄!
數分鍾後——
“咦,老子的手和你的手一樣漂亮了!”雁長歌眼裏放光,看著自己新生的右臂,嚐試著動了動,沒有一絲滯澀,仿佛這條手臂本來就是自己的。而且經脈通透,骨骼堅韌,竟比以前的手臂更為強悍。
忍不住大笑出聲:“臥槽,我把左手也砍了,你給我再換一隻左手算了。”
如此不靠譜的話,惹來大家的齊齊鄙視,雁夫人還想行禮拜謝,早被秦飛攔住:“都是一家人,別客氣。”
雁長歌見秦飛眼神發虛,幾乎站立不穩,連忙用新生的右手扶他坐下,所謂大恩不言謝,這手臂再造之恩,隻能銘記在心了:“小飛我看你的魂力強度,已然是劫宗,為何修為仍舊是劫將?”
秦飛這才將過去的經曆緩緩道來,說起道尊前輩身隕,自己也在那一瞬間自爆丹田,堅強如莫狄亦忍不住雙目垂淚。
摸出一柄雪亮的長劍,遞給了秦飛道:“我在賀蘭山尋找數日,隻見了道尊佩劍,本還留有一絲希望,沒想到竟然,唉……道尊與你有緣,你也說要去霄山,這柄乾坤劍,便由你護送回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