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年輕人朝氣蓬勃,趕了幾千裏路,似乎沒有疲憊之感,反而在最後一段路還追逐起來,男生果然是長不大的孩子。
梁川、成傑、子舟、潘虎、項鼎,這些曾經朝夕相處,並肩作戰的朋友,轉眼間,竟已分別了接近半年。
遠遠看著秦府下熟悉的人影,一瞬間鼻子有些發酸,不過轉眼便拋開了顧慮。潘虎一馬當先,就像要搶飯似的,下馬之時卻因為雪地濕滑,一個踉蹌滾倒在地。怪叫之聲,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笑啥笑!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嘛!”潘虎一個翻滾站起身來,抖了抖褶皺的衣服,才衝等候之人抱拳,“嫂子們好,萱兒妹子好!賈伯好!”
如此牛逼的招呼,把賈伯唬了一跳,你管青玄公主叫“妹子”,管我叫“伯”,這不是折煞我嘛!
驚疑不定時,其餘幾位兄弟齊齊下馬,竟是一般招呼。沒奈何,隻能強顏歡笑,招呼了一回,連忙要迎諸位進門。可莫曉晴輕輕搖頭,目光盼盼的張望,似乎還在等誰。剛剛到的兄弟團似乎也知道什麼,就立在門下,翹首盼望。
一直等到天色全黑,秦府掌燈,幾個人仍矗立門前,無非閑聊玩鬧,也不進去。
以至於過了飯點,都沒有回府的意思。賈伯隻能吩咐後廚遲些再準備,先做了的晚飯讓大夥先吃了別浪費,反正秦將軍說過的,平等對待嘛。幾位主母平日在家也沒有主人架子,平心待人。
終於,西側傳來一聲急促的馬蹄聲,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略有積雪的大道之上,一名白裙女子迅速接近。
等候許久的年輕人騷動起來,莫曉晴還生怕女子看不清路,取出一顆光芒石舉在手心,注入些靈氣,便像是引路明燈。
幾個呼吸之後,白裙女子翩然下馬,緊繃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好看的微笑:“還在等著呀?”
看一圈大家的修為,除了徐青紗是五星劫宗,竟都是整整齊齊的八九星劫將,進境之快,簡直駭人。不過,莫曉晴晉級九星劫將已經很久,以及徐青紗的修為,至今未動,倒是令人感懷。
秦飛遭此大難,兩女早已沒了生趣,哪還有心修煉?
秋凝到來,大家打過招呼,賈伯以為等到了頭,正想說“裏邊請”,卻見這些年輕人依然沒有回府的消息。細細一數,除了秦將軍,的確還少了一人。難道說,主母們把昔日的朋友都請來了府裏過元宵?
看這情景應當是了,等便等吧,隻要主母高興,怎樣都行。
這一次等得格外久,隔壁的呼延府都已經開始撤下晚飯,左右都沒個動靜。呼延夫人還出來催了兩次兒子吃飯,可是看到這個情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隻叮囑了幾句,說聲“元宵同樂”便退了回去。
而小隊成員們的臉上,不見多少焦急,更多的是擔心和期盼。賈伯知道他們的情誼,哪裏敢勸?
一個多小時後——
視野的盡頭,皆是燈火爛漫,煙火人間。長時間的張望,甚至讓人有些眼花,不時要用力眯一眯,才能看清遠處。
突然,西側的視野盡頭,猛的躥起一道藍紫色的電蛇!宛如平地爆發的閃電!
十名夥伴不約而同的呼吸一顫,各自捏了捏拳心:“來了,她回來了!”
雷光由遠而近,激起一片喧嘩。燕雲城鬧市區明令禁止縱馬疾馳,可來人不僅飛馬而過,還帶出一地電光,劈啪的躥響,嚇的前邊人群四散開去,免不得紛紛議論,不知是何人,竟敢在京城重地如此跋扈?
一襲藍紫色的雷紋披風在寒風中嘩嘩作響,飛舞如浪,來人覷得近前,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按馬頭,整個人騰身而起,身前破開一片空間漣漪,一道雷光先出,她高挑的身材緊跟而至,眨眼間掠過最後四五十米,一步穩穩落定在秦府跟前。
雷紋披風還慣性的向前飄動,拉扯出一個絢爛的角度。
“絕情……”徐青紗先一步迎上前,下意識的想要問,但是強壓住心頭的激動,隻用力的拉住她的手,兩人對視一眼,旋即一起往裏走去,莫曉晴立即吩咐,“賈伯,開飯啦!”
看到這支年輕的隊伍重聚,久經風浪的賈伯亦為之動容。他之前或許會倚老賣老,覺得年輕人做不成事。這些人立下戰功,多半是巧合、運氣。可當親身經曆過許多,才發現了他們的特別之處。
當即招呼左右,吩咐後廚上菜,對於秦府來說,元宵節才剛剛開始!
十一名隊員齊聚,在餐廳長桌坐定,按著戰神府裏的老規矩,男左女右,紛紛表示:去他娘的禮法。
閑聊些半年經曆,說些戰神府近況,也算其樂融融,直到飯菜齊備,莫曉晴才把手一揮,讓侍女、家丁們離開餐廳。
然後才道:“快半年不見,大家進步都很快,老規矩?”
大家相視一笑,齊齊點頭:“老規矩,自報修為等級。”
不過這一次,幾個男生一股腦的搶著開口,根本不管順序,鬧了幾句,原來都是八九星劫將,呼延傲絕總算追上了項鼎,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項鼎還是相當倨傲:“我可是九星劫將巔峰,沒準今天吃了秦府的菜,明天就劫宗嘍!”
呼延傲絕恨得那叫一個牙根癢癢,表示今天你別跑,老子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
輪到女生,秋凝亦是九星劫將。
秦萱是三星劫將,和莫曉晴、徐青紗一樣,幾乎沒多少進步。眾人齊齊把目光投向了那個紫衣女子。
現在的柳絕情明顯和以前不一樣,碩大的霸刀也不收進虛界,平時幾乎刀不離身,她的氣質也愈發昂揚高貴起來:“柳絕情,二星劫宗。”
一開口,就引來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萬萬沒想到,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進步最快的居然是她!當初分別的時候,柳絕情僅僅是名四星劫將,在小隊排名靠後。而今,已經成為僅次於徐青紗的劫宗強者!
大家還在議論、問詢,卻見柳絕情鳳目一沉,臉上浮現出一抹莞爾,但轉瞬又化成輕輕的歎息:“秦飛,他……”
嘈雜的餐廳頓時安靜下來,其餘人都睜大了眼睛,盼盼的看著她。
莫曉晴下意識的捏緊了脖子上掛著的一物,赫然是秦飛曾經佩戴的九曜石名牌!秋大小姐也摸了摸右手心裏一道寸長的傷痕,正是當初見到血刃碎片時所留。她本有讓傷疤完全複原的本事,但故意留下,用來紀念這一段刻骨的疼痛。
“我去蒼雪城探視了飛將軍,前天又見到他的時候……”柳絕情腦海中浮現出秦飛懊惱的神情,嘴角終於揚起一抹明明的微笑,“他已經是一星戰羽了呢。”
“噗……啥?”潘虎最先反應,差點吐了一桌,噴灑而出的瞬間點開虛界,才化解了這個尷尬。
虎子滿臉不信:“他,一星戰羽?啥情況啊?他不是一星劫將嘛!”
定是那賀蘭山的爆炸所致,看得眾人疑惑,柳絕情於是將那事件的經過緩緩道來。在聞知道尊自爆,秦飛也緊跟著摧毀玄晶、自爆丹田時,眾人無不垂淚。莫曉晴緊緊捏著夫君的名牌,嚶嚶出聲:“血刃、玄甲都碎成了那樣,相公得有多疼啊……嗚嗚嗚……我,我要去看他!”
徐青紗最是沉著,固然知道秦飛定然忍受了極大痛楚,心裏也萬分想念,可還是拉住了晴兒的手道:“相公遭了變故,我們都心疼,但他藏起來是對的,我們現在……不能去找他。”
這個場景早有預料,那般粉身碎骨的疼痛,幾個人忍受的來?
柳絕情早已經知道原委,看起來淡定許多,調侃一句:“也算因禍得福,他摧毀玄晶之前,因玄晶之力重聚肉身,現在……白淨了許多,晴兒你買的才子服,到時候用得上了。”
聽到“重聚肉身”,大家都愣了一愣,至於“白淨”許多究竟是個啥樣,讓隊員們好奇不已。
柳絕情無語一歎:“就是個小白臉!”
驚得項鼎瞪眼驚歎:“舞草,秦飛變成小白臉了?我尼瑪,完了完了……”
旁人還好奇,成傑問道:“秦飛變小白臉,你那麼驚慌幹啥?”
“咳咳,這你都不懂?”項鼎恨恨搖頭,“秦飛臉黑的時候,都泡了這麼多妹子。他那模樣變成小白臉,戰神府的女學員怕是都有危險!”
如此危言聳聽之語,讓在座的男同學虎軀一震,竟深以為然,頓時如臨大敵的皺緊了眉心。
徐青紗看不下去了,怒道:“你怎麼說話呢,我家秦飛是那麼食色如命的花心之人嘛!他也就……”
美女軍師正想說也就娶了三個,忽然發現柳絕情沒來由的紅了臉頰,頓時驚得眨了眨眼,卻是越看越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咬牙看著她道:“絕情,你老實告訴我,你和秦飛之間是不是已經……”
她卻是沒好意思把話說完,憑秦飛的如狼似虎,真要有什麼,無媒苟合,那啥那啥簡直太正常了。
眾人聽之大驚,特別是長樂城的幾位,簡直是麵色驚恐,心說“不會吧”?秦飛固然是夠霸氣,夠英雄了,但他明顯怕老婆啊!徐青紗、莫曉晴、秋凝三位,或有剛強之處,平日裏都溫婉得很。
秦飛如何能降服得了心高氣傲的柳絕情?
不科學!
“我和秦飛沒什麼啊。”柳絕情也有些發愣。
梁川等人齊齊鬆了口氣:就說嘛……
心還沒落地,就見柳絕情眨巴眨巴眼,微微抿了抿嘴道:“就是……就是抱了抱而已。”
秦府餐廳裏頓時一片死寂,直到“哐啷”的聲響傳來,才傳來“嘶嘶”倒吸冷氣的聲音。循聲去看時,才發現是長樂城的哥幾個齊齊摔到了桌子下邊。
旋即爆發出癲狂的笑聲:
“哎呀,哎呀忍不住了,我滴個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飛真乃吾輩之楷模,男人之先鋒!”
“柳叔叔終於不用擔心女兒嫁不出去了,呼呼呼呼呼呼!”
“原來,原來絕情你居然喜歡霸氣的小白臉!”
秦飛的兩名夫人麵色微僵,不知道說什麼,未過門的秋凝也愣了許久,柳絕情卻是表情淡淡,根本不在乎旁人的看法。有無感覺尚未可知,但的確似乎邁過了友誼的界限,有過親昵的擁抱。
還是晴兒能夠理解,驚訝之後,幾分欣然的看著她道:“絕情姐,你隻身一人不遠千裏,從戰神府去尋相公,這般情誼,便是我也感到汗顏。”
無論什麼原因,特種部隊去到賀蘭山的,就隻有柳絕情一人。難道她沒有顧忌,難道她沒有考慮?
歸根結底,是她把和秦飛的“友誼”放在了第一位,才義無反顧的北上。
柳絕情對感情並不敏感,也不知道何為“矯情”,因此被諸人調笑,麵色依然十分平靜,由衷的道:“你們之中,誰遭了變故,無論多遠,我都會去救。”
這話說得倒沒人懷疑,可是……
從桌子底下爬起來成傑再度淚流滿麵,扼腕長歎:“嗚嗚嗚嗚,可是已經沒機會了!你已經是秦飛的人!我……我好不容易才移情別戀,想和你發生一點什麼,沒想到啊沒想到!”
成大公子此言卻遭到了長樂城小夥伴的齊齊鄙視,柳絕情甚至直接拔刀,碩大的藍紫色刀身雷光飛躥,橫過桌麵,直指成傑:“你想和我發生點什麼?你,再說一遍?”
“嗚嗚嗚……”成傑慌的連忙縮到了桌子下麵,仿佛兒時的夢魘重現,氣鼓鼓的哼道,“從小一直被你打,不能打出點特別的感情啊?我追求你,你就拿刀懟我。秦飛泡你,你就投懷送抱,為什麼!”
這個問題,倒是讓柳絕情陷入了思索。手腕輕轉,把駭人的大刀收起。
成傑才畏畏縮縮的爬出來,時刻準備極限逃生,生怕對麵的彪悍女子再度發難。
至於為什麼,莫曉晴也很想知道,徐青紗也看著柳絕情,希望她給出一個答案。
柳絕情思索良久,才淡淡一笑,鳳目之中滿是清明:“因為,他為了讓大家活下去,已經死過一次,我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