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九針眼眉一沉,長長睫毛上抖落幾片雪花,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星光。
她輕吸一口氣,故作樂觀的道:“家父十幾年前失蹤,蜀國滅後,我母親帶著我四處打聽。”
說著,她眼裏閃爍出幾分堅定的光芒,盯著秦飛的眼眸道:“直到前陣子,有位前輩指點,說蒼雪城來的秦飛,可以找到我爹。”
秦飛有些哭笑不得,他沒傻到看見個漂亮姑娘就被迷了心竅,搖搖頭道:“莫姑娘,你就那麼信任那位前輩?”
莫九針肯定的點了點頭,卻也沒給出什麼讓人信服的說法。
秦飛坦言:“或許咱們的父母是舊相識,但我四歲便流落塞外,連自家父母的名字都不記得。喔,家父不是蒼雲戰將的事情,也是那位前輩說的?”
莫九針“嗯”的應了一聲,見秦飛疑雲滿目,於是道:“上次我和母親遇險,還是前輩出手相救,他肯定不會騙我的!”
“這樣啊……”秦飛十分頭大,本來還想把身世之謎壓在心底,不料莫九針的出現,著實令人措手不及。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平複了一下雜亂的心緒,看著莫九針問道:“前輩還說了什麼?”
那位神秘的前輩知道自己在蒼雪城的事,也像是知道一些自己的身世,那麼指引莫九針來找自己,應該會有後續計劃。
“啊哈,你也不是真傻嘛!”莫九針嘻嘻一笑,明眸皓齒的模樣,讓秦飛都誤以為春天提前來了。
“前輩說,你在蒼雪城立下奇功,有玄雪令護身。”莫九針仔細的道,“蒼雲的天下,你可任意通行。有你在,我打聽起我爹的消息來,也不那麼危險嘛。”
秦飛呆滯了一瞬,照這麼說,她是要跟我一起走?
好吧,也稱得上是個不太粗糙的計劃。
“那個……呃,莫姑娘。”秦飛尷尬的咧了咧嘴,身邊如果帶上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女生,心裏居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靈雎姐姐,但偏偏還無法拒絕,“我此行的終點,是茶江鎮。”
“茶江鎮?”
莫九針輕輕念了一遍這個有些陌生卻耳熟能詳的地名,低眉思忖片刻,才恍然驚呼:“你居然要去那裏!”
十幾年來走訪天下,莫九針年紀不大,卻也見識廣博,她當然知道茶江鎮有什麼,也知道在茶江鎮可以得到什麼,剛剛沉寂下的希望又再度燃起:“我也要去!”
秦飛郎朗一笑:“按那的規矩,除夕之前,務必趕到。後天就是除夕,茶江鎮距靖寧城少說六百裏,以我們的速度,怕是趕不上嘍!”
可不是,兩人遛馬出城好半晌,竟還沒過十裏店。秦飛表麵上答應得幹脆,心裏也是再三權衡。咱橫豎兩個小年輕,一個有大功,一個無大害,茶江鎮那邊……
應該不會為難吧?秦飛心裏不確定,然而不確定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這一件。
“若除夕當天才到,於我們不利。”莫九針略一思忖,正色道,“不如晝夜兼程,先到了茶江鎮再說?”
秦飛想想也是,對眼前的少女免不了高看了幾分,兩人打定主意,即刻出發。
數百裏外,茶江鎮。
蜿蜒貫穿鎮子的江水,把茶江鎮分成了南北兩個部分,江水喚作茶江,鎮子也就因此而得名。
臨近新年,茶江鎮和絕大部分城鎮並無二致,俱是籠罩在了節日歡快的氣氛裏。若說有別於普通城鎮的地方,便是在正南端的空闊曠野裏有一處石台,石台之上立有一尊八丈神像。
此人身披重甲,形容偉岸,不怒自威。右手倒提偃月刀,左手輕捋長胡,蠶眉鳳目,正以一種披靡天下的姿態俯視著南方的十萬大山。
“武聖……”
曠野之中,輕淺的低喃很是清晰。一名年輕的灰衣男子正站在雕像跟前,不顧風雪迷眼,滿是憧憬的仰望著那個難以企及的高度。他倒不是孤身一人,與之同來武聖台的,還有另外五名年輕男女,俱是同出一處的年輕俊傑。
“成傑,愣什麼愣?走了!”同伴見他一個人發呆,不耐煩的催促道。
天寒地凍的,一行人趕路到此,早就乏了,及早去鎮子裏尋個住處喝口熱湯才是正經。
成傑偏頭一笑,嘴角勾如水墨,側臉的輪廓卻剛冷如鋒。他並非六人中最優秀的,六人分屬六個不同的家族,其中的恩怨情仇,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來到茶江鎮,看似形成了一個氣氛和睦的小隊,實則暗流洶湧。
誰在外頭發展得好,誰的家族底氣就足。
他連忙跟上隊伍,揣著小心,心說隻要不惹是生非便好。
茶江鎮對於經常於除夕前後出現的外地人早已習以為常。有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也有利用此次集會做些買賣的生意人,更有前來招募才俊的各路勢力甚至是宗派。
成傑等人隨意尋了一家客棧落腳,或者有人心有挑揀,卻不好聲張。隻有萬餘人口的茶江鎮,這幾日會湧入數萬人次,此刻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休息就該知足。
不出意外,定了住處後,另幾人便暫時沒有再碰頭的意思。成傑樂得清靜,與其和這些人虛與委蛇,倒還不如關上門來睡個天昏地暗。
或許是逃避吧。
年輕氣盛的人,不是更應該在虛與委蛇的套路中打磨自己的性子麼。
或許是厭惡,不屑。
情緒湧動,不一而足。有滿懷希望的憧憬,也有茫然錯愕的忐忑。誰都想讓明天變得更好,但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唉……”屋子裏不時傳出聲聲歎息。
當夜,彎月行空。
成傑是被大堂裏的喧嘩聲吵醒的,迷迷糊糊摸出門來,看見大堂裏幾乎坐滿,喝酒劃拳的,吃飯聊天的,好不熱鬧。還陸續的有人進來登記入住,照這進度,恐怕待會兒就會宣告客滿。
點了份茶江特色的油茶火鍋,要了一壺茶江特色的紅薯泡酒,坐在靠近大門的位置,自斟自酌,自得其樂。拋開身上的包袱,若每天能這樣頹然的醉生夢死,倒也不失瀟灑。
“成傑?”
不知坐了多久,忽然有人疑了一句,確定是成傑之後,便在桌邊坐下。
成傑醉眼迷離,晃了一眼,分辨出來人的身份,語調微醺:“是子舟啊,怎麼,喝兩杯?”
子舟摸了摸鼻子,搖頭:“喝酒誤事,你也別喝了。”
兩人同屬一城,兩家關係不算交惡,卻不盡友好。對於子舟的勸誡,成傑還是十分感激的,哈哈笑道:“有修為在身,哪裏會喝醉?”
一麵令客棧的夥計添了碗筷和些許酒菜,顯然不打算放子舟離去。
子舟倒不扭捏作態,玩笑道:“成傑你還真別說,茶江鎮的泡酒,據說連那武破虛空的渡劫高人都能放倒。茶江泡酒,又名神仙飲,你千萬別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