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蕭墨行

葉淺夕麵容痛苦地倚靠在馬車上,冷汗垂垂。

右手輕挽左腕袖衫,肌膚如雪的腕間,那銀絲若隱若現,原本的一根銀線已如蛛絲般四散而開,她以銀針封穴,又服了藥丸才勉強止住疼痛。

蒲月心疼得幾欲落淚,不住地用帕子為她擦拭額間的汗珠。

見她好了些,說:“柳小姐已將小姐診脈的字條燒了,可若是郡主報官…”

葉淺夕雙目微睜,氣力不足:“她不會的,若要報官我的罪名可比她輕多了,且她的毒不會要命,發作時隻會疼痛刺骨,脈診不出的。”

“可是就這樣放過她了?”

“不過是隻蒼蠅,自會有人替我打。”對付蕭綰柔她甚至連抬個手都不屑。

蒲月愁眉,“這毒怎麼辦?”

她的聲音漸漸虛浮,“各憑本事活吧!”

蕭綰柔見他久久不動,顧不得疼痛掙紮起身走向他,“言知哥哥!”

顧言知冷眼看她,連攙扶也不願,更不提她中毒之事,“你聽到了,你究竟做了什麼?”

蕭綰柔見他臉色鐵青,哭道:“言知哥哥,是那葉氏故意害我的,她騙我嫁妝,將我擄走羞辱,你一去軍中再不肯回來,父王也不理我,你們都不為我做主,

是林氏說可以為我出頭,她是自己去藥堂鬧事的啊!我無端名聲被毀,才會想要傷她,我自嫁你便遭不公,我會變成這樣可是都因為你啊!”

她依舊絲毫不提婚前謀害葉淺夕之事。

原來竟是他會錯意,誤以為葉淺夕放不下他才會百般報複,顧言知緊閉雙目方才忍住怒火。

蕭綰柔見他一言不發,委屈道:“你們都不幫我,我被她害的近來名聲極差,今日隻要我露麵,我得怪病的謠言可不攻自破,誰料想又遇到那葉氏,她分明是早有準備的…”

沈熙月聽不得她如此狡辯,“你活該,府內被你攪得雞犬不寧,丫鬟仆從都用來服侍你,二叔成了門房,二嬸成了使喚嬤嬤,沒有你準許她怎麼可能出府。”

蕭綰柔見沈熙月插嘴,恨不能立馬開撕,“你多嘴什麼?要不是你我怎會沒有解藥?”

“宜王府不是有人替你解毒嗎?上次就是…”

顧言知被二人吵鬧得一陣頭疼,“夠了!此事找娘對峙便知,還爭什麼?”

沈熙月悻悻一瞥她苦澀的臉。

蕭綰柔止了聲,顧言知便明白她撒謊,冷著臉,“你日後閉門思過,再不許出府。”

“為什麼?”

顧言知當真心累,臉色驟變,“今日在旁人府門前與人互毆還不夠丟臉嗎?打就打了還打輸了,差點讓人趕出來,久不露麵,還要出去丟人現眼嗎?”

蕭綰柔再次落淚,他還從未當街這樣訓斥自己,“中毒的是我,委屈的是我,你為何?”

“你這叫囂的模樣看樣子是無礙。”

顧言知並未帶她回去,而是送到了宜王府。

蕭綰柔跪於廳內,此時亦無人問她中毒之事。

宜王在廳堂內來回踱步,此事他已派人請示皇後娘娘。

侍從匆匆入門,帶來了皇後娘娘的親筆手書。

宜王拿著書信手中顫抖不止。

一頁紙落,宜王癱坐在椅子上,長須輕顫,幾欲說話卻無聲。

蕭綰柔掃了一眼,無疑是棄車保帥,讓她背負私通罵名。

這樣一來顧言知和宜王府便可免去欺君之罪,摘的幹淨,重要的是那件事也不會暴露。

如此一來顧言知就無端生了綠帽,不管怎麼算都是血虧。

王妃哭訴著入了內堂,一進門就與王爺下跪,“王爺,七七可是您的女兒啊,怎可讓她一女子擔下罪責啊!”

宜王顫手指向她,“你教養的好女兒,我精心布局多年,她壞了我大業,上次被毒還不長教訓,今次又惹出是非,舉家牽連,就是萬死也不能免其罪。”

宜王妃淚水洗帕,悲道:“王爺,七七是您的女兒啊!一個女子婚前失貞再嫁,如此怎可有活路啊!”

宜王不為其所動,拂袖將王妃甩開,他謀劃半生就是為了達成所願,於他而言高位遠比親緣重要得多。

蕭綰柔望著這位麵目和善的中年人,常年經商曆經風雨,麵上略有滄桑,鬢邊生了些許白發,雖是王爺,為人卻極為低調,但這一切隻是假象。

眼見父王竟如此狠心,她站起身,“父王,你可知為何那葉氏百般害我。”

宜王微怔,蕭綰柔一步步走向這個一心隻想要權利的父王,湊近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她的毒,是您下的吧!”

商羽給葉淺夕下毒,卻不是她授意,唯一的可能就是父王。

雖然不知為何,可她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蕭綰柔繼續道:“所以,父王,我如今都是您害的…”

“放肆!”

一聲響亮,蕭綰柔被重重的巴掌揮倒在地。

顧言知將沈熙月送回將軍府後,才匆匆趕來。

他這一路走得艱辛,本可憑借軍功謀個好差使,卻因娶了皇親得不到陛下重用。

如今又因她一己私怨讓自己麵臨危機,舉步間如墜千金,可廳堂內的氣氛更為詭異。

宜王妃見顧言知入門,忙上前去,“言知,綰柔是你的妻,若是她擔上這罵名,那你也名聲受損,仔細斟酌,她也是為了你才去的軍營啊,若不是她你早已命喪燕南。”

她的話讓蕭綰柔心中一驚,燕南那件事…

可如今也隻有以恩相勸,或許她才有活路,她捂著臉起身,期待道:“言知哥哥…”

顧言知心中愧疚更深,燕南時她救了自己,雖麵容模糊他依然心動不已,那一身遮幕離的女子,他此生誓要報答救命之恩的。

他跪地求道:“王爺,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讓七七一人擔責。”

宜王對他的選擇有些失望,“你可有想過,若是你認下,你和綰柔不但要背負罵名,連你和王府都要背負欺君之罪,犧牲這麼多人保她一人,值得嗎?”

燕南之戰恐被暴露,他決不允許,“不管怎樣,綰柔的名聲都是毀了的。”

顧言知並未答話,這步棋怎麼走都是錯,可王爺竟要犧牲女兒不由得讓他膽寒。

宜王麵色沉重,深知此時還不能向顧言知透露,“容我仔細想想,你們去吧!”

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離去。

夜色寧靜,深月姣姣。

商羽迅速落身入堂,“王爺!“我有一法,可免罪…”

宜王端坐在堂,垂首扶額,愁容滿麵,聽聞此言,眸色一喜。

商羽不愧為北定王帶出的人,早知如此他何必去選顧言知。

城外破廟,篝火微楊,無尋正與自家主子交代,“王爺,商羽被我追丟了。”

蕭墨行一身黑衣展袍而坐,神情冷淡,似是早已猜到,他手持木棍撥弄火堆,火星飛舞,手中的蝰蛇迅速逃開,他漫不經心道:“她有傷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