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走後,皇雲戟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讓人把文順傳了過來。
自從和趙無畏偷襲安西王的計劃失敗後,文順就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怕會走漏了消息,因此他大多數時間都在王府中未曾外出,今日安西王突然派人來傳自己,他心中隱約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嗬嗬,守衛兄弟,安西王找我何事?”
這守衛隻是奉命行事,哪能猜到安西王的意圖。
他隻知道文順是安西王的心腹紅人,因此言語間格外敬重。
“文順將軍,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興許是找你商議什麼事吧?哦,對了,方才皇甫酒樓的小二到過皇城,可是又匆匆的離開了,莫非和這事有什麼關係?”
文順心想,看來安西王並不是衝自己來的,也稍稍心安了些。
“好,快走吧,別讓安西王等急了。”
“好!”
…
來到勤政殿外,見四周沒什麼異樣,文順徹底放心下來。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那晚的事做的十分謹慎,安西王不可能識破自己。
他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皇雲戟還是在發愣。
“安西王,您找我?”
“哦,文順,你來了。”
“嗯,我聽守衛說皇甫酒樓的小二來過,您召我前來是為了他麼?好端端的,他跑皇城裏來做什麼?”
“哦,他呀,他是來看望凡柔的,他見凡柔昏迷不醒,心裏難過,因此便匆匆走了。”
“哦,原來是這樣。”
“嗯!”
皇雲戟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眼神變得遊離起來,似乎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
“說不起,若不是因為小二,我和凡柔可能都不會相識呢。”
對這事,文順可是記憶猶新。
“是啊,末將還清楚記得當日的情形呢,末將一時失態,笑了幾聲,讓王妃誤以為我是在欺負她的小二弟弟,後來還動了手,嗬嗬,想起來仿佛就在昨天呢。”
“嗯,世間形形色色的女子本王都見過,唯獨對凡柔一見傾心,此生能娶到她,我已別無所求了。”
看著皇雲戟心滿意足的樣子,文順莫名覺得一股心酸。
安西王啊安西王,您真的能就此滿足嗎?
“安西王,咱們收手吧,一切都來得及,若您再這麼做下去,王妃醒來之後一定會肝腸寸斷的。”
皇雲戟淡笑一聲,盯著文順看了許久,直看的他心裏發毛。
“文順,你著實讓本王有些失望!”
“安西王,末將是為了您好!您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還不滿足嗎?不要因為一時糊塗毀了自己,也毀了王妃和世子啊!亂臣賊子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皇雲戟聽罷,笑的更大聲了。
他搖著頭坐了下來,顯得十分愜意。
“若這麼看,你倒是讓本王很滿意了。”
一會兒失望,一會兒滿意,弄得文順有些不知所措了。
“安西王,您,您是什麼意思?”
“文順,我問你,那夜和趙無畏圍攻我的人是你吧!”
“啊!這….是,是末將!”
敢承認這件事,文順已經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若搭上自己的人頭能挽救安西王,他也覺得值了。
“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不錯啊文順,不過你那晚的表現,本王並不滿意。”
看安西王這麼輕描淡寫的點評起自己的反叛之舉,文順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也是在不明白安西王是什麼用意。
“安西王,您…”
皇雲戟認真的說道:“我曾經和你說過,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傷害,那夜趙無畏可是拚盡了全力想製服我,但是你就不一樣了,我至少故意賣了三次破綻給你,你都有機會重傷我,但你卻一再的手下留情,文順啊,這要按軍法處置,恐怕要治你一個貽誤戰機之罪咯。”
文順聽罷,冷汗直冒。
他自以為藏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安西王當時就看穿了自己。
“安西王,末將不想傷您,隻想讓您回心轉意!請您懸崖勒馬吧!”
說著文順跪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果然,他無法做到幫著安西王作亂,更下不了狠心去傷害他。
皇雲戟十分動情,一下子紅了眼眶。
他將文順拉了起來。
“文順,本王沒有看錯你!”
文順有些懵了。
“我不該試探你,但是事關重大,不能有半點閃失,文順,我現在可以和你說實話了!”
文順聽罷,心中大喜!
原來安西王所做的一切都是表象!、
他是在演戲。
“安西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和皇兄商議好的,我們合手演這場戲,就是為了引出曾在北風荒原“殺掉了”凡羽和西公爵的幕後真凶!”
“啊!”
文順驚得愣住了。
他一時間難以想通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
“安西王,末將不明白。”
“嗬嗬,你若是輕易看穿了,我們這戲豈不是白演了?你不知道,自從西公爵和凡羽出事後,皇兄和我是日夜難安呀,你想想,這人能輕而易舉的殺了西公爵,其法力之深足以讓人畏懼,若是他哪天盯上了烏州,後果不可設想啊。”
“末將還是不明白..”
“不要急,聽我給你耐心解釋,出了這事後,我和皇兄商議了一夜,都覺得此人雖然法力高強又心狠手辣,但手裏一定沒有多少可以驅使的兵力,否則他就不必暗中傷人了,直接大張旗鼓的殺過來就是,他之所以對西公爵下手,無非是想把魔尊的得力幹將一個個除掉,以絕後患,可僅僅這樣做是不夠的,他最需要的,還是一隻兵強馬壯的軍隊呀。”
“這和烏州又有什麼關係呢?烏州將士誓死都不會助紂為虐的。”
“哈哈,你說的對,我烏州的將士自然是忠君愛國的典範,絕不會幫他作亂,可是若這麼僵持下去,咱們也沒辦法讓他現身呐?還有,他會不會鋌而走險,也對皇兄下手呢?”
“這,這完全有可能啊!”
“所以,我們就給他演了一出苦肉計!”
“苦肉計?”
“嗯,皇兄借故離開烏州,由我執掌朝政,而且作出一副囂張跋扈之態,讓人覺得我要謀反,這就是我們的苦肉計!”
“您,您的意思是,那人可能回來拉攏您?”
“不是可能!是一定!他急需一支軍隊,而我現在手裏正有他想要的,他能不動心麼?就算有什麼懷疑,最後還是會找上門來的。”
文順聽罷,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這樣一來不但保護了城主和烏州,還能引的此人現身,當真是絕好的計謀!”
頓了頓,文順又問道:“那周大人辭官還有打壓趙無畏將軍也是在演戲了?”
“不,此事隻有我和皇兄知道,現在除了你,絕無第四人知曉。”
“為什麼?趙將軍也就算了,難道城主連周大人都信不過?”
“當然不是,隻是這世上的妙計有的是,但奏效的卻不多,為什麼呢?就是因為知道的人太多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文順聽罷,苦笑起來。
“唉,隻是苦了周大人了,他一心認定你要造反,一定非常難過。”
“哈哈,文順啊文順,你可是太小瞧周大人了,這種事,隻能瞞他一時,不能瞞他一世,若本王沒猜錯,周大人早就看出這是我和皇兄在演戲了。”
“什麼?這,這,那他為何要與您作對,他該幫忙才是啊?”
“又犯傻了不是,周大人和我作對就是在幫我啊,若周大人都站到我這邊了,群臣哪一個還敢吱聲?到時候皇兄雖然不在了,但烏州卻仍舊團結一心,這樣能引出人來麼?”
“說的也是,恐怕隻有您和城主對峙起來,造成烏州已經分為兩派的假象才能引出他來呢。”
“說對咯,所以說皇兄不在,周大人就要扛起與本王作對的大旗,號召群臣誅殺本王這個奸佞小人,這樣一來,烏州就熱鬧啦,那幕後人也就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了。”
文順聽完,真是心服口服。
城主和安西王當真是鳳子龍孫,為了引出那幕後人,竟然不惜製造這麼大的分裂。
難道城主就不怕安西王掌握兵權後假戲真做,趁勢反了嗎?
難道安西王就不怕城主回來後倒打一耙,真的按給自己一個意圖謀反的罪名麼?
他兄弟二人之間,真的是絕對的彼此信任!
不過對文順來說最好的消息莫過於安西王仍舊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安西王。
他沒想作亂,這就足夠了!
“安西王,末將明白了,末將愚鈍,看不出其中利害,差點誤了您和城主的大事,請您責罰!”
“嗬嗬,不要急,這責罰嘛,遲早會落到你頭上的。”
文順聽出了話外之音。
“安西王,您說吧,讓末將做什麼?”
“嗯,第一,不要將這事告訴任何人,第二,明日早朝,和本王再演一出好戲,我要將你名正言順的趕到衛戍營中去。”
“啊,為什麼?”
“不要問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是!末將遵命!”
看著文順神采飛揚的出了屋,皇雲戟輕聲說道:“不管你是誰,我都要把你揪出來,我要讓你知道,傷害凡柔會是什麼下場!”
…
第二日,早朝上。
群臣雖被軟禁在了皇城中,但一切供應足備,並沒有受苦。
安西王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幾天下來,他們倒是有些適應了。
“諸位!你們也都知道,周謙公和趙無畏勾結在一起,夥同衛戍營的數萬兵力,意圖謀反,那日若不是本王舍身相救,你們早就被他擄走了,此刻你們還能囫圇的站在這裏,該好好歇歇本王才是。”
群臣聽罷,黑著臉不出聲。
惹又惹不起,不說話總行了吧。
“嗬嗬,別一個個拉著臉,我知道,你們背後沒少罵我,什麼亂臣賊子啊,奸佞小人啊,我都能想得出來,但是本王不會生氣的,不知者不怪麼,論年齡,本王是你們的晚輩,對了,你們中有還許多人是看著本王長大的,你們說說,本王是那種人嗎?這真是天大的誤會啊。”
群臣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畢竟誰也不敢跳出來當出頭鳥。
“嗬嗬,我本想和諸位商議一下怎麼對付周謙公這貨亂賊,既然諸位都不肯出言獻策,那好,本王就給你們點時間好好想想,先處理一件家事再說,來人呐,傳文順!”
要在早朝上處理家事?
這簡直聞所聞為。
群臣心中暗暗哀歎,烏州真的是貪上災星了。
不多時,文順來了。
“末將文順,參見安西王!”
皇雲戟也不說話,隻是直勾勾的盯著他。
“文順,我讓你去探查衛戍營的情況,怎麼樣,有消息嗎?”
“回安西王,周謙公和趙無畏逃到衛戍營後加固了圍牆,堅守不出,看來三五天內不會有什麼舉動。”
“當真?”
“是末將親自去查看的,絕對屬實!”
“啪!”
皇雲戟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嚇得群臣一哆嗦。
“胡說!”
“安西王,末將說的是真的啊!”
“哼,本王剛剛收到消息,說衛戍營中正在整訓兵馬,今日夜裏就要前來圍攻皇城,你竟然敢說他們按兵不動,文順,你安得什麼心!”
“不可能!末將親自去看的,怎麼會有錯?”
“親自去看的?哼,今天你似乎一直在安西王府,並未出門吧?”
“安西王,您!您讓人監視末將?”
“若非如此,本王怎麼會知道你是個吃裏扒外的混賬東西?”
“末將,末將知錯了,我今日身體不適,不想走動,因此便偷了個懶,又怕您知道了責罰,才編造了衛戍營太平無事的謊言,末將這就去調兵,絕不讓趙無畏攻破皇城!”
說罷,文順慌裏慌張的掉頭就要走。
“慢著!文順,本王讓你走了嗎?”
“軍情如火,末將不敢耽誤!”
“放肆!事到如今,還敢狡辯,你以為本王不知道,那夜與趙無畏一起偷襲我的就是你嗎!!”
此話一出,群臣紛紛看向文順。
他可是安西王的絕對心腹啊!
他竟然能大義滅親!
真是一個賢臣良將!
“不!不!末將沒做這事!安西王,我冤枉!這一定是小人在陷害我!”
“還用得著別人陷害?你跟了本王二十多年,別說穿著夜行衣遮著麵,就算燒成灰了,本王一樣能認得出你,說,你為何要幫助他作亂!”
見瞞不住了,文順也“豁出去”了。
“安西王,要作亂的是你!末將是為了你好啊!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聽,大家都聽聽吧,總算是承認了,文順啊文順,就算養條狗,二十多年也該喂熟了,就算是揣著一塊石頭,二十多年也能焐熱了,可你呢,本王待你不薄,這就是你對本王的回報?你太讓本王失望了!”
文順跪倒在地,苦口婆心的說道; “安西王,末將是對不對您,可末將必須得這麼做,您不要一錯再錯了,收手吧,再往前一步可就是萬丈深淵了!”
“哼!我念你我主仆一場,本不想殺你,可既然你執迷不悟,來人呐,把他給我推出去斬了!”
群臣見狀,紛紛開口求情。
“安西王,文順將軍好歹也跟了您二十多年,你饒他一命吧。”
“安西王,將他關到牢中,查明真相再殺不遲啊。”
…
看來群臣還是有幾分良心的。
這麼好的忠臣,若白白殺了,豈不是烏州的損失?
“哼!饒了他?他差點殺了本王!我如何饒他?來人,給我推出去斬了!”
幾個守衛衝過來就要抓人。
文順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劍。
“誰敢上來,別怪我劍下無情!”
文順也是當世猛將,這些守衛一時被他鎮住了,不敢上前。
皇雲戟冷笑一聲。
“暗藏兵器上朝?僅憑這一點本王就能誅你九族!”
“哼!安西王或許忘了,文順九族隻有一人,一人便是九族!若早知今日,我寧願當初沒有在街上遇見你!”
聽到這話,安西王的臉色軟了下來。
“你走吧!”
“要殺就殺,我文順不怕!”
“你走吧,本王今天不殺你,你我從此恩斷義絕,若再見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快走啊文將軍!”
群臣都圍上來,趕著他走。
“我走可以,但是要帶著群臣一起走。”
“哼!我都說了恩斷義絕了,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講條件?”
“你!”
“文將軍快走吧,我們不打緊的。”
“別拖拖拉拉了,他反悔了就晚了。”
…
文順猶豫片刻,恭敬的衝著皇雲戟跪了磕了一個頭。
“皇雲戟,來日我必取你項上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