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一城被滿廳的賓客逐一敬酒了一圈,盡管每次隻是呡一小口,但也推脫不過眾多賓客的盛情,香檳、紅酒喝了好幾大杯,此刻已經是露出醉態。
他拿著半杯紅酒,不緊不慢地走到樓梯上,就站在剛才鄒海營講話的位置,先喝了一口酒,然後忽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今天我高興!我老爸夠意思!所有的來賓都……都他媽夠意思!”
鄒一城的笑聲盡管很大,但是客廳裏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甚是吵鬧。
故而注意到鄒一城登樓大笑的人並不多。
有人注意到了,隻是以為今天的壽星老心情高興,也沒怎麼太關注。
“今天我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今天這個場合,我要說說肺腑之言!大家都要好好聽,聽聽一個市長兒子的心聲!”
鄒一城酒精上臉,表情誇張,每一句話幾乎都是喊出來的。
這個時候關注到鄒一城言行有些失態的人越來越多了。
“嗯?一城這孩子喝大了吧?”
“這小子喝醉了,不知道會說什麼?”
“嘿嘿,我們的壽星老要發表演說啦!”
“哈!有好戲看了,今天的主角要開始表演節目了嗎?”
“市長公子這往樓梯上一站,高大英俊,酒意三分,麵如桃花,真是個漂亮的小夥子啊!”
“是城帥要講話了嗎?哎呀!好帥!我的天!帥呆了!”
……
賓客們有很多人在低聲評論著,也有很多仍然沒有注意到樓梯上的鄒一城,自顧喝酒聊天的。
“我說你們都要聽我說話啊!沒有聽見嗎?”
“啪!”
鄒一城見還是有很多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講話,怒斥一聲,竟是憤然地將酒杯狠狠地摔到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破碎聲。
這一下讓整個嘈雜的客廳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將驚訝的目光投向樓梯上的鄒一城。
“一城!你這是幹什麼!”
見兒子當眾摔酒杯,在客廳西南角正在和幾個政客模樣的人交談的鄒海營,臉色一沉,大聲斥責道。
“爸!今天我是主角,你兒子十八歲啦,我就是想說說心裏話。”
鄒一城朝鄒海營看過去,帶著懇求的神情說道。
見這麼多人在場,今天也是兒子的生日,鄒海營麵色也慢慢舒緩,便沒再阻止鄒一城,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鄒一城見父親沒有計較,重要的是此刻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於是咧嘴一笑,清了清嗓子又開口說道:
“我叫鄒一城,大家都認識我,其實不對,大家認識的是我爸。為什麼?因為我爸是青巳市長,我爸才是焦點,我鄒一城算個什麼?如果我爸不是市長,而是一個普通人,誰他媽還認識我鄒一城是誰啊?”
“都說娘憑子貴,我是兒憑父貴,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什麼德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市長的兒子。我想要什麼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在學校是什麼爛樣我的這些同學最清楚,為什麼有人非要說我品學兼優,美化我,粉飾我?就連耿直的李校長都違心地讚揚我,哈哈哈!為什麼?不就是因為我爸是市長!可笑不?”
“我在學校裏,從來沒有好好上過一堂課,甚至都沒有怎麼去上課,可是我的筆記有人幫我記,我的作業有人幫我做,我考試有人給我答案。為什麼?因為我爸是市長。”
“學校裏的女生哪個不對我投懷送抱?誰都想攀上我這個市長公子的高枝!哦,對了,除了那個田荷,田荷!你今天也來了啊。你聽好了,我鄒一城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大家都可以為我作證,我發誓以後絕對不騷擾你,不為難你,否則就不得好死!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根本配不上你!”
此時客廳裏依然靜悄悄的,鄒一城的話雖然非常不合時宜,可是句句話都紮心,尤其之前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的那些人,更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尷尬得不敢抬頭。
而一直覺得與今天的場合格格不入的李仲聞,聽到鄒一城的話,卻是難得展顏微笑,看著醉意中的鄒一城微微頷首,眼中有著詫異。
鄒海營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本打算趕緊過去製止兒子胡說八道,可是抬眼看見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看著一臉認真,慷慨陳詞的鄒一城,他突然意識到不成器的兒子似乎真的一夜之間長大了,便又打消了念頭。
“本以為這小子被我嬌生慣養,頑劣不堪,沒啥指望,不想他心裏卻是不糊塗,今天竟然能說出這些話來,還真是讓老子刮目相看呢。”
鄒海營默默看著正在做深刻自我批評的兒子,眼裏沒有怒色,沒有尷尬,反而生出了欣喜的光芒。
隻可惜,好景不長。
“我是什麼,不重要了,但是我爸是什麼,就重要了!作為一市之長,青巳父母官,應該以青巳安寧為幾任,以青巳老百姓安居樂業為職責,可是看看今天來的賓客中,有很多都是青巳集團勢力中的人,作為青巳父母官,竟然跟這些人來往,這成何體統?”
“別以為我不知道,青巳集團勢力猖獗,幾乎操縱著整個青巳的商界!什麼東區駱駝,南區骨灰,北區強哥,西區金牙,誰人不知都是集團老大?個個惡貫滿盈,罪孽滔天,都不是好人!卻都頂著什麼十佳市民,知名企業家,勞動模範等金光閃閃的帽子!”
鄒一城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震得當場所有人都呆僵如蠟像。
鄒海營更是臉色大變,情不自禁看了看那幾個大哥級人物,果然都鐵青著臉,眼中露出了不善的神色。
“一城!你喝醉啦!簡直胡說八道!還不趕緊下來!”
鄒海營一邊快步朝樓梯走去,一邊大聲斥責。
鄒一城對父親的斥責仿佛沒有聽到一樣,不等鄒海營走過來,又接著說道:“這些集團勢力在青巳壞事做盡,尤其是暗地裏販賣毒品,喪盡天良,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害死了多少無辜的生命!他們不僅是毒販,還是癮君子,就說西區的楊興超,就是一個大大的癮君子,幾乎毒品不離身,如果不信,現在搜一搜他的身,必定藏有毒品!”
鄒一城指著楊興超,瞪著眼睛,一臉憤慨地大聲說道。
眾人自然都把視線投到了大廳西北角的楊興超身上,人群中低聲議論聲不絕於耳。
被鄒一城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而且還都是青巳有頭有臉的人物,指名道姓地揭底,本就驕狂的楊興超哪裏受得了,一拍桌子,噌地一下站起來,就要發飆。
身邊的金牙馬金趕緊向楊興超投過去一個製止的眼神,低聲喝道:“坐下!”
楊興超隻好咬了咬牙,強壓怒氣,又緩緩坐了下來。
因為馬金很清楚,今天這個場合不能有什麼造次。先不說會扶了市長鄒海營的麵子,這阿超身上的毒品要是真被哪個不長眼的給搜出來,那就後果難以想象了。
畢竟今天在場的,什麼人都有,一旦被發現楊興超身上真有毒品,就算豪爺也救不了楊興超,很可能會危及整個青巳毒品生意鏈。
想到這裏,馬金後背冷汗直冒,趕緊低聲告訴楊興超,找機會悄悄提前離開。
鄒海營無論如何想不到,兒子鄒一城會在這樣的場合說出如此駭人聽聞的話,嚇得他麵無血色。
當他衝到樓梯上一把拉住口無遮攔的鄒一城時,竟然遭到了鄒一城的抵抗。
鄒一城人高馬大,又喝了不少酒,手下也沒有個輕重,將上來拉拽他的鄒海營直接推下了樓梯,鄒海營從樓梯上翻滾下來,摔得慘不忍睹。
“哎呀!快快快!快扶起市長!”
“快來人把一城控製住,送他進房間醒酒!”
現場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鄒一城似乎還意猶未盡,就連自己老爸摔倒也無動於衷,竟然在大家衝上來要控製住他的時候,繼續大聲喊叫。
“鄒海營!你覺得丟臉是嗎?哈哈哈!你兒子今天就是要讓你丟臉,你要是在乎你那張臉,就不要是非不分,黑白不分,你的臉不是臉,是屁股!是屁股!”
鄒一城還不等衝上來的人靠近,竟然將褲子脫了,露出大半個白花花的屁股,對著慌亂的人群邊晃邊喊。
“呀!”
鄒一城瘋狂的舉動立刻引起現場女士的一片驚叫,紛紛遮住眼睛,轉過身去。
“快點摁住他!這孩子撒酒瘋!快點!”
“這是怎麼啦!怎麼搞成這樣!”
客廳裏混亂一片,而一直靜靜站在角落裏的塗騰下拉著嘴角,冷眼看著這荒誕的一幕。
其棒球帽下的犀利眼眸卻時不時盯著有些坐立不安的楊興超。
果然按照馬金的吩咐,楊興超趁著混亂,悄悄起身,朝大門走去,顯然是要撤了。
塗騰趕緊走到田荷身邊,小聲交代了兩句,便往下拉了拉帽簷兒,尾隨著楊興超出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