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水龍幫主的兒子？”
明州城州衙內，程處亮從門外向裏探去。
屋內有一髒兮兮的孩童正在用餐。
他的吃相頗有些生猛。
看樣子，該是餓了好一陣子了。
“問出來什麼了？”
程處亮向跟在身後的潘玉書問道。
“此子近半年來一直被羈押，有專人照料飲食。”
潘玉書恭敬道。
經過了剿寇一役之後，潘玉書對程處亮的態度。
那叫一個恭謙有禮。
程處亮回憶起在海島之上，猴二所交代的情況。
看來這猴二倒是沒有說謊。
時間和年齡都和他所說毫無偏差。
這時，有錦衣衛上前來，湊到他的耳邊：
“財物數目少了一些，怕是海寇揮霍了不少。餘杭那邊也有消息了。”
程處亮嗯了一聲，而後看了看屋內，又對著錦衣衛耳語了兩句。
潘玉書的回答太過簡單了，並不能叫他滿意。
他需要錦衣衛去詳細審問一番。
有些細節，要弄清楚了，他才會心安。
“殿下，此子如何處理？”
潘玉書這時在一旁低聲發問。
程處亮又看了看屋內。
如果將這孩子的身份通報上去。
那他是非死不可了。
水龍幫犯的罪，那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
思慮一番，他還是決定將此事遮掩過去。
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並沒有做錯什麼。
沒必要為了自己老爹的過錯送上一條小命。
隻是……要如何安置這小子呢？
帶在自己身邊？
這孩子的爹畢竟是自己拿火炮轟死的。
且不說自己心裏別扭。
這對這小子的成長怕是也有影響。
程處亮在心裏否決了這個選項。
仔細斟酌了一會兒，他終是回頭看向了潘老頭兒。
潘玉書見程處亮盯著自己，立馬上前聽訓。
但程處亮卻並未說話，隻是盯著自己，而後又望向屋內。
聞弦歌而知雅意，潘玉書已經看懂了程處亮的意思。
雖說照料這麼個海寇後代，風險極大。
但神威王難得給自己下了任務，他又怎麼好拒絕呢？
隻能點了點頭，將此事應了下來。
最終，程處亮還是將此事妥善處理了。
這小子與海有莫大的因緣。
還是留在明州吧。
讓潘玉書將他送到水師那邊。
日後興許能為我大唐海域的安寧獻一份力。
在這安靜的州衙後院走上一走，感受著涼涼海風的吹拂。
程處亮頓覺心中舒坦萬分。
……
五日後，餘杭郡，運河碼頭。
午後的陽光很是明媚，程處亮正躺在甲板之上小憩。
微風暖日躺椅。
這些美妙的事物湊在一起，叫人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程處亮終於明白，做一隻鹹魚有多快樂了。
難怪房遺愛整日裏都愛躺在這裏！
他的身旁，房遺愛與小豆丁正在就零食問題進行激烈交鋒。
這已是他們之間的日常了，程處亮早已習慣。
“呀呀！壞叔叔！給諾諾……吃一點嘛！”
“不給！”
“叔叔！諾諾就吃一點點嘛！”
“哼……不給！”
“好叔叔！諾諾替你嚐嚐好不好吃！”
“不用你嚐！我自己會嚐……再說了，這糕點有毒，小孩子是不能吃的！”
“那……那諾諾少吃點，就毒不死諾諾了……”
……
料理完小豆丁，房遺愛又來禍害程處亮。
“哎呀！終於可以回長安了！”
一聲巨大的“咯吱”，房遺愛在他旁邊的躺椅上坐下。
看著自己發明的躺椅，在房遺愛的身下已微微變形，程處亮有些心疼。
這房遺愛絲毫沒有不要打擾別人休息的自覺，一坐下來就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處亮，你說……這趟回去，陛下會不會給我封個什麼天威大將軍什麼的？”
“要是封得官太大了也不好，比我爹爹低一點就好了，省得他天天在我耳邊叨叨我。”
“唉，要是回去陛下說我立了大功，又要我娶高陽怎麼辦？”
他臉上一會兒憧憬，一會兒憂愁，似乎自己真的已經封官拜爵的一般。
這種場景，讓程處亮回想起，自己小時候曾經幻想過考清華，還是考北大時的糾結。
程處亮很想一腳將這死胖子踹下水。
那房遺愛籌劃了許久自己該做什麼官兒，又突然回過頭問道：
“這次從海寇那裏搜捕回來的財物，你打算怎麼辦？”
他麵帶希冀，眼裏閃耀著金光：
“不如……咱們先分一分？”
程處亮一腳已踢了上去。
“這些錢財，我要帶回京城。交由陛下處置！”
他起身要再追打房遺愛，這時錦衣衛卻來通報：
“殿下！李大人到了，已在正堂等候。”
李道卿救了房遺愛一命，程處命收了揍他的打算，轉身朝正堂而去。
到得正堂，李道卿正坐在客座，把玩著案前的茶杯。
他大步走進去，李道卿已聽到動靜，起身拱手：
“聽聞神威王不日便要回京？”
程處亮朝他點了點頭：
“此行已圓滿完成陛下的囑托，自當回京交差！”
二人落座，李道卿歎了口氣，麵有感慨道：
“此次剿寇，神威王一舉端掉海寇老巢，實在是天威蓋世。讓我等江南道同仁吐氣揚眉，一解胸中塊壘啊！”
人家誇自己，程處亮自然也禮尚往來：
“李大人多年來領銜江南道官場，也稱得上是我大唐砥柱之臣。”
李道卿撫須一笑，又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而後，他麵上笑意收斂：“此番江南道沿海四州，有三州出了內應，隻怕陛下那頭……”
話是點到為止，程處亮則心領神會。
所謂的江南道，此時還隻是一個寬泛的地理概念，並沒有具體的行政機構。
也就是說，江南道各州郡都是各自為政，並無一個統一的領導。
而餘杭乃是江南道較大的州郡，在這沿海一帶更是獨領風騷。
餘杭郡守李道卿，實則是這一片地區官場的魁首。
這幾個州出了問題，他這個官場領袖，自然是逃不過陛下申斥的。
所以這李道卿來此，是為了求個人情，要程處亮在李世民麵前替他說說好話。
思索一番，程處亮正色道：
“李大人此番在剿寇過程中，坐鎮後方，安撫百姓，實乃有天大的功勞。
“這一點，本王自是要在陛下麵前提一提的！”
此話一出，李道卿麵露喜色，他捧起茶杯恭敬一禮：
“以茶代酒，多謝神威王恩情！日後定當結草銜環，報效王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