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過世之後,顧炎卿養了一條狗。原是嫡二子的身份,隨著容宸皇後的上位與太子的冊封貶為庶子。
他的母後是永隋帝第一任皇後,兢兢業業執行著皇後的本份管理六宮。可永隋帝並不喜歡她,她是太後所挑選出的女人,隻要是太後的決定,永隋帝通通不喜歡。
南淵王朝五十四年,是他母後趐榮皇後去世的那一年。
那時的他年僅十三周歲,於戰場歸來興致衝衝推開母後的殿門,裏頭竟是無一人伺候,灰層覆地,唯一伺候在母後身邊的婢子早已瘋癲癡傻,在院子中嘻嘻笑著,笑聲在空曠的殿內空鳴哀傷。
顧炎卿推開內室的格扇門,一股惡臭撲麵而來,一根斷掉的白綾懸在屋簷,下頭是母後早已冰冷的被老鼠啃食無完整的屍首。他崩潰,抱著母後冰冷的屍首來到前殿質問。
得到的回答卻是誰也不知曉,是母後自個上吊而亡。永隋帝雖是允諾風光大葬,但卻在隔日,封了容宸皇妃為後。一月之後,容宸皇妃之子更嫡姓,立封太子。
母後去世之後,他再無真心笑過。
永隋帝,容宸皇妃,通通是他的敵人。
他履立戰功,是為在前朝站住腳跟,成為他的父皇,永隋帝的威脅。小小年紀,他習慣戰場的喧囂,習慣人前的爾虞我詐,他早已將自己深陷沼澤之中,從未想過回頭,他也無法回頭。
他的世界,早已失去太陽,失去溫暖。
原是以為自己會永遠孤單著,卻在三年後,他意外碰著一個古怪的小丫頭。
那一年,他隨著父皇出宮,於州縣微服私訪。路過崎嶇山路,洪水降臨,石流傾盆而下。
他被遺落在林子某處,與他養的一條狗。
在林中漫無目的的行走時,突聞林子深處一片笑聲。顧炎卿隨之望去,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正蹲在溪流中漿洗身子。
他怔怔,剛想回頭離去,卻被那小丫頭滑稽的哼曲聲又吸引側目。
她約莫不過六七歲的年紀,清秀稚嫩的眉眼,圓如玉盤的臉蛋。肌膚如羊脂凝結而上。她搓掉一身的泥漿,將頭捂入水中,倏地又如一條靈活的魚從水中鑽出,笑容從未從她臉上離開過。
顧炎卿瞧得有些癡迷,竟是忘了君子約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身下的狼狗大寶按耐不住,搖著尾巴朝著那丫頭跑去,凶神惡煞的站在河岸旁與她“汪汪”狂吠。
“汪汪汪!”
“誰的狗?”
小丫頭環顧四周,顧炎卿趕忙著將身影隱入叢林中。
扁了扁小嘴,小丫頭怒目圓視,瞧著四周並無旁人,“凶惡”的目光朝著那狼狗望去:“你凶什麼凶啊!有本事下河來咬我啊!”
說罷,她手捧一縷清水朝著大寶撒去。大寶被她嚇得不清,撒著狗丫子退後幾步,小丫頭瞧著他狼狽模樣,眼如彎月,“咯咯”歡笑起來。
他瞧著小丫頭滑稽的笑容,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笑意。
“汪汪汪!汪汪汪!”
大寶豎著耳朵,知曉自個受了侮辱,又暗戳戳的跑回河岸旁,朝著她汪汪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