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水吃過晌午飯,立刻背上小竹簍去了黑樹林,采摘了些紅色的漿果回來。
她把這些果子搗碎壓出汁水,均勻地塗抹在了新回歸的五隻小雞崽的翅膀下麵。
平時瞧不出區別,隻有把翅膀掀起來才能看到一團紅彤彤的顏料。
有了這個隱蔽且防水的標誌,就不怕把雞崽弄錯了。
隔日清早,錢種苗果然如約送來了麥麩和野草。
蘇思水把雞崽放出來給對方看,雖然隻過了一個晚上,雞崽們的精神狀態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看著歡快吃食的雞崽,錢種苗也鬆了口氣。
就在蘇思水的養雞事業漸入佳境的時候,老宅卻是雞飛狗跳。
蘇老爺子抽完最後一口煙,把煙袋砰砰磕在地上。
“都這個時辰,飯咋還沒做好?”
蘇老四也翹著腿坐在飯桌邊催促,“娘,我都餓了,啥時候開飯啊?”
聽到兩人的話,蘇老太婆慌慌張張把飯菜端出來,結果一不小心差點被門檻絆倒,手裏的碗哐堂摔在地上。
“哎呀!”
“浪費啊浪費!”
眼瞧著剛蒸熟的雜糧飯全灑了,全家人都心痛得叫起來。
唯獨蘇明吉上前把老婆子攙扶起來,“奶,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蘇老太婆隻覺得一陣洶湧的委屈襲上心頭,幹脆利落地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哭嚎。
“我這命是真苦啊,都熬到這把年紀了,還要伺候你們全家老小。”
“老大,老四,你們兩個就曉得坐著吃現成,也不來搭把手!”
以前這些燒火做飯的活計都是張氏在做,自從她回了娘家之後,家裏就隻剩下老太婆一個婦人。
蘇老爺子是一家之主,平日裏除了下地之外,在家裏是連掃把倒了都不扶的角色。
兩個兒子有樣學樣,也都繼承了他的陋習。
麵對老太婆的指責,蘇老四不以為意地咋舌道。
“娘,洗菜做飯這種事情我又做不來,去了也是幫倒忙。”
蘇老大也是滿心的不耐煩,嘴上卻虛情假意地辯解道。
“娘,不是兒子不願意幹活,隻是昨天下地的時候扭傷了手腕。”
就在兩兄弟互相推諉的時候,蘇老爺子一拍桌麵站起身來。
“一大清早就吵吵嚷嚷,日子還過不過了?”
他沒好氣地瞪了兩個兒子一眼,衝蘇老大下令道。
“你媳婦回娘家也好些天了,估計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你找個時間把她接回來吧。”
聽他這麼說,蘇明吉也幫腔勸道。
“是啊,爹。”
“我娘都走了半個多月了,也該回來了。”
蘇老大一想到張氏娘家的兩個大舅子就腿肚子轉經,但他又不好拉下臉來說自己心虛,隻能求助似地看向老太婆。
“娘,您覺得呢?”
蘇老太婆轉了轉眼珠,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
“我覺得你爹說得對,哪兒有出嫁的女人一直住在娘家的。”
“這話傳去不僅咱老蘇家沒臉,他們老張家也要被人議論。老大,你今天就租個車去趟隔壁村,把你媳婦接回來。”
對於老太婆一改前態的表現,蘇老大噎得半晌才開口。
“娘,你之前不是說,秋蘭她過段時間就會自己回來的嗎?”
老太婆注意到蘇老爺子不滿的眼神,趕忙改口道。
“胡說八道,我啥時候說過這話?少給你老娘潑髒水。”
“老老實實聽你爹的安排,今天就去把你媳婦接回來,聽到了沒有?”
……
蘇老大像隻被架在火上烤的栗子,無法反抗老兩口的安排,囫圇吃過早飯之後就出發了。
隻是直到掌燈時分,他才拖著狼狽的身軀回來。
聽到院門開合的聲音,蘇老太婆趕忙豎起了耳朵。
“好像是老大回來了。”
蘇老四饒有興致地推開房門,探出脖子掃了一圈。
“咦,大哥,咋就你一個人啊?大嫂呢?”
一聽他這麼說,蘇老爺子和老太婆默默對視,心裏都暗道一聲不妙。
果然,等蘇老大走進家門,眾人立刻注意到了他臉上的傷痕。
一隻眼睛烏青烏青,臉頰也擦破了皮,連走路的姿勢都有些跛腳。
“老大,你這是咋了?”
老太婆又驚又怒,趕忙迎上去關心道。
蘇老大捂著眼睛坐到凳子上,齜牙咧嘴地歎氣。
“還能咋了,被老張家的人揍了唄。”
“爹,娘,你們可是不曉得,秋蘭那兩個兄弟下手是真狠啊,一點兒沒留餘地,把我打得滿地亂滾。”
“反了天了!”老太婆頓時火冒三丈,“這個張秋蘭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聯合娘家人打自己的男人。”
“她這是犯七出,要吃休書的!”
蘇老爺子也是一臉不滿,“老大,你見到媳婦後咋說的,張家不該是這個態度啊。”
蘇老大露出牙疼的表情。
“我去找秋蘭,他們張家連門都不讓我進,兩個舅子出來就是一通亂揍。”
“他們家裏人還說了,既然咱們老蘇家不珍惜秋蘭,就要再給秋蘭找個男人。”
“放屁!”
這下連老爺子也怒了,砰地一聲把煙杆子砸在桌上。
“一女不嫁二夫,她張秋蘭已經許給我們老蘇家當媳婦了,咋可能再嫁給別人。”
“他們老張家還要不要臉!”
老太婆也吐了口唾沫,“我早就說過這個張秋蘭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看她就是挨打挨少了,才會受了這麼點委屈就要死要活的。”
“早曉得這樣,就該把她一直留在老二家裏,讓水丫頭好好教訓教訓她。”
“奶!”蘇明吉實在是聽不下去這些話,朗聲製止道,“您就少說兩句吧,您平時咋對我娘的,您心裏最清楚。”
“哎喲嗬!”
老太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蘇明吉的麵門質問。
“咋了?你覺得是我把你娘趕跑的是吧?”
“你娘要是沒錯,我能打她罵她?”
說罷抓起桌上的筷子就砸到了蘇老大的身上。
“都是你養出來的好兒子,小小年紀不學好,跟著你媳婦學了些忤逆長輩。”
“我告訴你,這是我家!你們要是覺得住不慣,就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