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吃飯了。”
趙寡婦把飯菜端上桌,等了一會兒見沒人應聲,便走去兒子房間。
結果發現張成龍站在書桌前愣神,手裏拿著筆遲遲沒有動靜。
“成龍?”
趙寡婦放輕腳步走近,這才瞧見毛筆上的墨滴下去,把紙張都給染黑了。
“哎呀!”
“你這孩子發啥愣啊,這麼好的紙都給弄髒了!”
趙寡婦突然驚聲尖叫,把張成龍嚇得一激靈,差點把手裏的筆給甩飛出去。
“娘!你幹啥!?”
張成龍單手捂著狂跳的心髒,埋怨地瞪著對方。
趙寡婦心疼地把紙張搶救出來,“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不好好寫字發啥愣,這麼貴的紙都弄髒了。”
張成龍蹙眉,暴躁地把筆拍在桌上。
他自從和蘇思水分開之後,心裏就一直不痛快,回到家也看不進書,腦子裏反複想著對方的模樣。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蘇思水現在變得又凶又霸道還不講道理,他卻反而老是惦記對方。
一定是因為蘇思水是在退婚後自暴自棄,他才會覺得內疚。
沒錯,他不過是出於道義想要提點對方而已,是蘇思水自己不識好歹。
“哎喲,這麼貴的紙,真是可惜了!”
“回頭把中間髒的掏出來,還能再寫幾個字。”
趙寡婦喋喋不休地念叨再次打斷張成龍的思緒,他不耐地咋舌道。
“髒了就髒了,你叫嚷啥!曉不曉得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我嚇人?”趙寡婦深吸一口氣,“我咋嚇人了?明明是你自己在走神。”
“我辛辛苦苦攢錢送你去讀書容易嗎?你不感謝我就算了,還偷懶!”
“成龍,你要是考不上秀才,娘這些年的苦可就白吃了!”
眼瞧著趙寡婦又要老生常談地把那副說辭搬出來教育自己,張成龍趕忙告饒。
“娘,你別說了!”
“我就是餓了才看不進書的,咱趕緊吃飯吧。”
趙寡婦還沒說完的話堵在嗓子眼兒裏,雖然老大不痛快,但還是心疼兒子。
“餓了?那行,先吃飯吧。”
見她轉身出了自己房間,張成龍才悄悄鬆了口氣。
可等他跟出去瞧見桌上的飯菜時,臉色卻又沉了下來。
“娘,咋又是野菜飯團啊?”
趙寡婦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家裏情況就這樣,將就吃吧。”
張成龍蹙眉,“我剛回來那段時間,可不是這樣的。”
“老是吃菜團子,就沒有正常點的飯菜嗎?”
趙寡婦抿了下唇,“那還不是因為你,之前在阿桂嬸兒家放狠話,把她家今年釀的果酒一口氣全買回來了。”
“家裏存的銀子一下子耗得七七八八,哪兒還有餘錢吃好的。”
張成龍一下子愣住,“娘,當時不是你說,要把酒買光不給蘇睿留的嗎?”
“那,那我就是嘴巴上那麼一說而已,誰曉得你就當真了。”趙寡婦漲紅了臉,“咱家又沒人喝酒,我花那冤枉錢幹啥?”
“你這孩子,讀書的時候腦子挺靈光的,咋到了關鍵時刻就犯傻。”
張成龍一陣語塞,心裏像是堵了個大石頭。
當時趙寡婦說的信誓旦旦,他還以為對方是真的有這個實力,沒想到是打腫臉充胖子。
難怪給銀子的時候,趙寡婦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那,那咱總不能一直吃菜團子吧?”
趙寡婦也正在為這件事心煩,“我想好了,你這次回書院的時候,就把家裏囤的果酒都帶去,每罐加個十文錢賣給你那些同窗。”
“這樣咱不僅能把銀子收回來,還能多少賺些差價。”
話音落下,張成龍豁然站起身來。
“不行!”
趙寡婦被他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為啥不行?”
張成龍:“不行就是不行!這件事不許再說了,總之就是不行。”
趙寡婦也急了,跟著站起身來。
“不行也得行!家裏那麼多果酒,囤著不喝也是浪費。”
“賣給你那些同窗,才能把銀子賺回來。”
張成龍:“娘!我是去讀書的,不是去當商販的。”
“士農工商,你是想讓我被書院的人瞧不起嗎?”
趙寡婦不理解,“賣個酒而已,咋就瞧不起了?沒銀子才會被人瞧不起!”
張成龍氣結,“書院是讀聖賢書的地方,不是飲酒作樂的煙花柳巷!”
“我要是敢把酒帶去書院,夫子指不定得把我趕出來。”
“到時候別說是考秀才了,地瓜都沒得烤!”
此話一出,趙寡婦這才訕訕住口。
“這,這麼嚴重啊?”
“不就是賣個酒嘛,哪裏就至於了。你夫子也太不通情理了……”
張成龍抬手扶額,“娘,這件事你別再說了,我是不可能替你賣酒的。”
趙寡婦桑眉耷眼地坐下,瞥了眼櫃子上擺的一排果酒。
“這麼多酒,可咋辦啊?”
張成龍跟著蹙眉,“就不能賣給同村的人嗎?”
趙寡婦歎氣,“這些酒是你阿桂嬸兒釀的,本來賣的就是村子裏的人。”
“咱一時逞能把她的酒全買了,之後又賣出去,豈不是自己打臉?”
“到時候蘇老二家的人曉得了,又要說咱閑話!”
一想到蘇思水那伶牙俐齒的樣子,她就翻了個白眼。
“我可受不了那氣。”
正說著,院子外傳來敲門聲。
“有人不?”
“淑芬,你在家不?”
熟悉的聲音響起,趙寡婦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是隔壁的張強,這個點兒他咋來了?”
她說著快步迎出去,臉上不自覺掛上了期待的笑容。
沒一會兒,張成龍聽到一陣成年男人低沉的嗓音,以及自己娘嬌俏的笑聲。
他心裏咯噔了兩下,悄悄挪到窗戶邊,從縫隙中望出去。
隻見趙寡婦站在院門旁,一邊和隔壁的張強說著話,一邊從對方手裏接過一個竹籃子。
趙寡婦打開看了一眼,頓時笑得眉眼彎彎,還伸手摸了一把對方的胳膊。
“謝謝你哦,阿強。”
“我就曉得,你是心疼我的。”
那張強喘著粗氣,看著趙寡婦的眼神都直了,伸手就抓住趙寡婦的手腕子。
兩人掰扯了半天,趙寡婦還心虛地回頭朝家裏望了一眼。
見到這副場景,張成龍深吸一口,上湧的氣血幾乎要把頭頂給燒穿了。
他轉身抓起桌上的筷子就要衝出去教訓對方,想了想又把筷子放下,轉身去灶房提了把刀出來。
可惜還沒等他衝出去找人,趙寡婦已經回來了。
“呀!你這是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