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烈對上少女那雙真摯清澈的雙眸,激動的情緒逐漸平息下來。
蘇思水見他不再抗拒自己,趕緊拉著對方離開。
“你跟我來。”
兩人來到上次長滿了冰草的地方,看著滿眼的翠綠,郭烈的情緒進一步得到舒緩。
“上次給你的冰草,你吃了沒?”
蘇思水沒話找話說,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郭烈揉了揉後腦勺,“吃了。”
“怎麼樣?是不是味道很不錯?”
“……嗯。”
郭烈吃東西從來都不挑剔,隻要煮熟了就行。
所以在他吃起來,沒放調料的冰草幾乎沒有味道,隻是比其他苦澀的野菜好上了那麼一點點。
得到正向的反饋,蘇思水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上次你幫我扛回去的野豬,我都做成了肉幹。早曉得今天會遇到,就給你帶些嚐嚐了。”
“嗯。”郭烈的回應依舊簡潔。
蘇思水觀察著對方的神色,試探性地問道。
“我可以看看你的臉嗎?”
話剛出口,對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變得僵硬。
蘇思水趕忙解釋,“你放心,我真的不害怕。而且我是大夫,說不定可以幫到你。”
郭烈冷冰冰拒絕,“不用。”
“如果能治好呢?”蘇思水不死心,盡量用溫和的口氣勸解,“能治好的話,你以後就不用戴麵具了,也不會擔心會嚇到別人。”
其實她能感覺得出來,郭烈剛才之所以應激,並非自己的臉被蔡全看到,而是因為蔡全罵他是妖怪。
沒有人喜歡被當成異類,哪怕外表看起來刀槍不入,但人心總是肉長的。
郭烈被說中心事,不自然地別過臉。
見他這次沒有直接拒絕,蘇思水小心地探出手。
“那你讓我先看一眼,就一眼。”
她的手指輕輕碰到了麵具的邊緣,卻沒有急著把它掀開。
蘇思水能感受到郭烈的緊張,等到對方逐漸放鬆下來,她才緩緩揭下了麵具。
那是一張長滿了膿瘡的臉,紅腫的疙瘩侵占了皮膚,有的地方還皸裂開口滲出血水。
盡管有了心理準備,蘇思水還是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這臉……”
不等她開口,郭烈一把搶回麵具,重新遮住了自己的容貌。
他真是失心瘋了,蘇思水才多大,怎麼可能治得好自己的怪病。
“不用治,我不需要。”
“……”
蘇思水歎了口氣,真是個別扭的病人。
她行醫十數年,專治別人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再難搞的病人也遇到過。
她還就不信了,搞不定一個毛頭小子!
“別擔心,你這臉還有救。”
此話一出,郭烈猛然轉過來看著她。
“真的?”
蘇思水鄭重點頭,“當然,騙你是小狗。”
“那你要不要試試看?”
郭烈咽了口唾沫,“可,萬一……”
蘇思水:“就算治不好,無非就是保持原樣,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郭烈眼神閃爍,既心動又糾結。
這些年來,他頂著一張爛臉,隻敢住在黑樹林深處。
小時候因為不甘寂寞,違背了父親的意願,來到黑樹林邊緣。
結果被乾村的人發現,當成了要妖怪。
隻要想起那些村民嫌惡又恐懼的眼神,和砸在身上的石頭,疼痛仿佛還殘留在體內。
久而久之,郭烈就不再嚐試和外界的人接觸。
蘇思水是唯一主動接近自己,並且看到自己樣貌後不害怕的人。
不僅如此,她還說和自己是朋友。
朋友嗎?
郭烈心裏升起一股暖流,如果能留住這個朋友,他不介意把醜陋與脆弱的一麵展示出來。
“好。”
他深吸一口氣,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真的?”蘇思水心下大喜,“你放心,我肯定把你治好的!”
她說著取下腰間的竹筒,裏麵裝的是純淨的靈泉水。
“給!”
“用這個洗洗臉。”
“洗臉?”郭烈有些猶豫。
乾村的水是出了名的苦鹹,而他臉上的疙瘩一旦接觸到不幹淨的水就會感到刺痛。
然而麵對少女期待的眼神,郭烈咬牙扒開了竹筒的塞子。
他取下麵具,將清澈的泉水澆在臉上。
想象中的刺痛感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股清涼的感覺滲入皮膚當中。
因為發炎的緣故,疙瘩常年都讓他覺得刺癢難耐。
但在靈泉水的淨化下,這些不適感迅速消退。
如果有鏡子,郭烈就會發現紅腫的臉恢複到了正常的膚色。
蘇思水仔細端詳著他的麵頰,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接下來讓我把把脈。”
不等郭烈反應過來,她已經主動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男人下意識抖了抖,顯然不適應被人觸碰,尤其是蘇思水這樣年輕清秀的少女。
然而進入工作模式的蘇思水完全沒注意到對方悄悄變粉的耳朵。
“我的天!你體內的火毒咋這麼重!”
“而且筋脈嚴重淤堵,毒素排不出去,才會在憋到臉上爆發出來。”
蘇思水打量著郭烈,照理來說這樣的體質應該病症纏身才對,但對方非但沒有病病歪歪,反而長成了高壯魁梧的大漢。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或許是她凝視的時間太長,郭烈以為自己的臉治不好,失望地把手抽了回去。
“治不好也沒事,我都習慣了。”
“誰說治不好?”蘇思水挑眉,“這天下就沒有我治不好的病!”
“你等著,我回去就給你配藥,保證三個月內讓你恢複本來的樣子!”
得到這樣的保證,郭烈先是歡喜了一會兒,緊接著又犯了難。
“你想要多少?”
“啥?”
“診金。”
郭烈摸了下後腦勺,餘光悄悄打量著身邊的少女。
“我沒去過正經的醫館,不曉得該給多少。而且我也沒銀子,能不能用獵物代替?”
蘇思水豁然起身,“我給你治臉可不是為了收你診金,而是因為咱倆是朋友!”
“你這麼說,我要生氣了。”
她虎著臉,叉著腰,氣勢上竟是把人高馬大的男人給壓了下去。
郭烈心髒咯噔一跳,懊惱地皺眉道歉。
“對不起。”
誰知蘇思水下一秒卻變了臉,笑嘻嘻地說道。
“不過你既然想要謝我,能不能把烏雲借我養兩天?”
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