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微風軟踏簾鉤說

伏羲穀裏,空餘盛夏的晚風。

殿堂裏,燈火通明,一片清明。

那道含著寒氣的聲音肅然的在那個裝潢奢華的空中城殿裏響起。

“我有權利知道一切。”卿晟強勢冷漠的聲音,令恒遠下意識的皺起了俊朗的眉峰。

“這一切會毀了你現在所認知的所有東西,這樣,你也要知道?”恒遠聲音提了幾個高度,那語氣中的肅然也隨之乍現。

“事關箬兒的安危,我必須知道。”卿晟同樣沒有退讓半分的意思,縱使再怎麼摧毀他的認知,他也要找出事情的突發點。

他不能讓箬兒抱著擔憂自己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可能性,而終日惶恐不安。因為,他也會一樣的不安。這種無法掌握事態的無力感,讓他的心情煩悶到了極點。何況,冥冥之中一切都指向了伏羲穀,他的舅舅,甚至還包括他的親生母親。

門外,白子宴看著梨箬一身素白衣裙在裴素的帶領下往這邊過來。

聽著殿堂裏麵傳來的陣陣爭執,白子宴不由有些糾結的皺起了眉頭。這個,他要不要攔住皇妃?貌似就算他想攔住,如果皇妃不肯那也是白費功夫吧?

梨箬奇怪的看著白子宴那張純澈的小臉皺成一團,已經耳尖的捕捉到殿堂裏傳來的那句“事關箬兒的安危,我必須知道”的話。卿晟似乎是動怒了,言語中的漠然和強勢對於她來講,有些許陌生。他在她麵前,一貫是溫柔體貼。

“夫人。”蕭逸等人朝她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本來打算推開殿門的手就那麼頓了一下,梨箬安靜的站在門外,看著一臉緊張的白子宴,微微揚眉。

“白子宴,本宮現在不能進去?”

“回夫人,尊上現在和穀主正在商談重要之事,你貿然進去怕是不妥。”他硬著頭皮阻止。

“那麼本宮在外聽著,你們都安靜。”冷冷掀眸掃了眼圍在自己身旁的幾人,梨箬抬著秀眉,沉聲吩咐道。

白子宴和裴素對視一眼,皆是無奈聳肩,最終隻能妥協。誰叫眼前吩咐他們的女子是九皇妃,他們的夫人呢。

“箬兒為什麼會來到布什王朝,你是不是知道緣由?”梨箬很快便被殿堂裏麵卿晟那冷漠無情的聲音引去了注意,她擰著眉頭看著周圍聽的雲裏霧裏的幾人,揮手讓他們全部都退下去。這些事情他們都少知道最好,省的到時候替他們瞎煩心。

白子宴見梨箬那嚴肅的神情,抬頭和裴素對視了一會兒,皆是回頭看了眼梨箬。放著夫人一個人在殿堂門口偷聽,尊上知道了不會要了他們的小命吧?白子宴苦著臉,但是跟著梨箬也有些許時日,亦是明白她說一不二的性子。便隻能頷首答應,領著裴素他們幾人率先退下去了。

梨箬微微斂下心裏的疑問,凝立在門外聽著殿裏那起伏頗大的對峙聲。

“晟兒,我無可奉告。”

“事到如今,你們還打算隱瞞我麼?當真要我親自去找玄機子問個明白?你既然知道,何必要我費那麼多功夫去查證。”

“這事關你的母親,我如何開得了口去讓她不安?”

“事關我母後,那就更應該告訴我。是否跟我身中月見有關?”有什麼東西在他腦海中一閃,卿晟抬頭直視恒遠。他當初還在眠山曆練的時候,就是恒遠帶著白子宴和陌雪幾人到眠山暗中去接自己的。

並且讓自己莫要記恨母後,身中月見是因為語貴妃的陷害。而他的母後已經在想辦法為他續命,月見被塵封二十年是耗盡她畢生所學功力才生效的。那時候,恒遠曾經說過,他母後曾經不惜逆天命,也要救他。難道這就是梨箬來到這裏的契機?!

想到這裏,卿晟不由自主的一陣心慌,那麼間接害了箬兒的那個人,是他?!

“是。”終是拗不過卿晟的固執,恒遠似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最終還是點頭應了。

卿晟茫然若失的動了動唇瓣,最終還是無話可說,果然是因為他。

“若是你可以承受這個真相的重量,我就將所有的一切講給你聽。”恒遠有些茫然的望著殿頂,下了決定般看向卿晟,晦暗嚴謹的眼裏是一片認真的神色。

妃絮曾經叮囑自己,這個真相若是死著帶進棺材的話那就絕對不要泄露出來。她不希望因為她自私的決定,而讓晟兒自責。可是如今,事情已經不受控製的發生,卿晟娶了妃絮召喚過來的異界之魂,這是報應還是什麼?這所有的一切若是自己真的把它當成秘密一樣帶進墳墓裏,怕是會被卿晟恨一輩子吧?縱使他日到了九泉之下被妃絮指責,他也得講出來。晟兒,比他們想象的還看重那個女子。

見卿晟肅冷的眸光淡漠的鎖在自己身上,恒遠眉峰微微擰了起來,唇角那抹自嘲的苦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滄桑了許多。一貫呼風喚雨的伏羲穀穀主。似乎也是有些疲倦了。他扶著雄獅椅擺落座在位子上,似乎是做好了全盤托出的準備。

“當年語貴妃聯合她那略懂巫術的貼身侍女孟媛,在妃絮毫無察覺的時候,在她身上下了月見。那個時候,她肚子裏剛好已經有了你。在宮裏本就極為受寵的妃絮又恰好得了上天的眷顧,喜得龍子。可是,後宮的那群女子唯恐妃絮憑著這腹中胎兒坐穩皇後之位。那時她們便再無翻身之地,便出了那毒招在你母後身上下劇毒。而這劇毒還可以將毒性過繼到胎兒身上,她們想連你也一起下毒手。”恒遠那微握的拳頭,似乎是跟著他的言語而回到了妃絮在宮裏受苦的那段日子,漸漸握緊帶著他這幾年壓抑的憤然。

門外,梨箬握著門栓的雙手不自覺的抓緊,帶著她不可克製的顫抖和憤然。後宮,這個她打從心裏厭惡和恐怕的地方。到底吞噬了多少女孩的青春年月,純真無邪?進了那個地方,還能剩下什麼人情呢?都沒有了吧?

縱使妃絮皇後那般聰穎的女子,到了那是非之地不也是無力招架。這皇帝的寵愛是福也是禍,就看這妃嬪和皇帝如何自持利用了。毫無疑問的,妃絮賭輸了自己,還賠掉了卿晟。在後宮,擁有純良之心的人都死的太早了。

“你母親本來並不知道自己得了月見,是那一次我進宮看望她時才發現的。那個時候,你在妃絮腹中已有八個多月了。縱使知道你可能會延續她身上的毒,她也狠不下心來打掉你,八個月大的孩子,她怎麼能忍心。你父皇隨即知道了這件事情,在悲痛欲絕的時候卻礙於語貴妃家族遍布的勢力隻能除掉她身旁那個出謀劃策的孟媛。而語花凝卻因為沒有證據而隻能從輕發落,貶至寺廟裏麵囚禁起來。妃絮那時候滿心隻求你能夠平安生下來,並且將你身上的月見解了。所以,她去求見了玄機子。”

“玄機子?是他召喚箬兒的?”卿晟冷俊的臉上被月色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想法。

梨箬訝異的捂住了嘴巴,什麼?召喚自己?!玄機子和自己來到布什王朝有什麼關係麼?難道是因為妃絮?可是為什麼卿晟要隻身來質問伏羲穀穀主,不把這一切告訴自己?不把他懷疑伏羲穀穀主也知道這些緣由的事情告知自己,為什麼要瞞著她?這滿滿的疑惑壓得她心裏微微的抽著疼,梨箬捂著胸口咬緊了唇瓣。

“玄機子本就是道法高深的得道高人,他以前就十分疼愛妃絮,把妃絮當成自己的女兒來一般。當得知她中了月見的時候,他隻是微微的歎了口氣,搖頭嘴裏隻說了“命數”兩字。那時候妃絮那裏管的了什麼命數?她說反正她中了月見定是活不長久,還不如用她的命來救她腹中的孩子。她知道玄機子定有辦法扭轉局麵,跪求玄機子幫她的忙。玄機子見她說的那般決然篤定,又看她確實命不久矣,就答應了她盡力挽救你。可是一命抵一命並不能解了你身上的月見,它還需要可以承載它毒性的血液。”

“所以母後逆天而行?用了伏羲穀的招魂術?”卿晟眸子危險的半眯,他似乎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那種稱作“天方夜譚”的事情。

“沒錯,招魂術本身就是一門十分邪氣的忍術,召喚者一旦召喚成功,壽命便會因此相應減少許多。可是,召喚可以承載月見血液的魂魄哪能那麼容易?所以,玄機子便隨即將放置在他身旁的暖逸絲拿出,滴入你母後的鮮血。並讓她施了法術,那個法術可以找到有緣之人,將她帶到布什王朝為你解毒。那血液落在暖逸絲上,因為法術的原因形成了格桑花的圖案隱在絲帶尾端。然後隨著你母後的意念到了千年之後,所以才帶回了你的皇妃,那個神秘的女子。”恒遠微皺的眉頭因為事情的全部道破而舒展開來,仿佛丟掉了心裏最沉重的一個包袱般,心裏竟然輕鬆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