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冷荒涼的庭院裏,陰風陣陣。
樹葉隨著陰風掃過而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
茉妍眸光清淡猶憐,聲音低小,斷斷續續的講著這行宮裏不能提的禁忌。
“茉妍這些事情都是當時還在公主跟前當貼身侍女時,聽那些年老的嬤嬤私下提起過的。妃絮皇後是皇上心儀的正配妻兒,也是皇上一直以來最寵愛的妃子。一般皇上的乾坤殿是絕不會允許後宮妃嬪留宿的,一是為了安全而是為了皇上夜間時便於處理朝政上的事務。但是妃絮皇後從進宮開始就頻繁出入乾坤殿,並且還在那裏宿了一段時日。由此可見,前朝及後宮皆知道妃絮該是皇上心愛的人,絕非平常因為利益搭橋而寵愛的妃嬪那般。那時候還是穆妃的皇後自然對妃絮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後來妃絮因為生下九皇子而難產去世。皇上悲痛欲絕,連著九皇子也遭殃,皇上僅僅看了一眼就將九皇子下令賜給生性淡泊的禮貴妃撫養。”茉妍頓了頓,繼而繼續開口。
“事情平複後,過了一段時日眾大臣在朝廷上上奏,說是後宮不可一日無主,而秦毅等人擁護的穆妃就成了皇後。皇後表麵上母儀天下心胸寬廣,可生性陰狠毒辣在後宮待得久的女子都是心知肚明。而皇後也因為九皇子是妃絮的孩兒而暗中多加刁難,幸好還有皇太後護著。後來,雲國為了國家太平安危,請旨要憐恩公主與金帝聯姻以修兩國和平。雲國本是顧國的一個附屬國家,盛產礦石,還有翡玉。金帝覺得無礙也就允了,後來憐恩公主到了顧國時,皇上發現她竟然和逝去的妃絮皇後有七分相似,不由的多加寵愛了。皇後見了,自是知道了緣由。就想著各種法子,折磨為難公主,最後因為貞妃肚子裏的孩子,公主終是被打入了冷宮。”
“嗬,還真是複雜曲折呢。”梨箬勾唇笑得邪魅,眼眸漸漸眯起,那是她對某些事情開始感興趣的征兆。
“而且妃絮皇後的身份一直是宮裏的秘密,她不是官家千金也不是富家女子,沒有人知道她來自哪裏。但是自從妃絮皇後逝世後,宮裏的人是絕對不能提起有關她的一切事情,這可是砍頭的罪。”茉妍四下環顧著,確定沒人才敢講出聲來。
“連九皇子也不曾提起嗎?”梨箬微擰眉心。
“姑娘,你為何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茉妍心下立即覺得怪異,不由抬眸直直的打量著梨箬。眼前一襲緋衣,麵容絕色的女子突然出現在冷宮定不是偶然,她是來幹什麼的而且看樣子還會武藝?怎麼會對妃絮皇後的事情那麼感興趣呢!
“我了解清楚,才好救你和憐妃出去。”梨箬微微脒眼.漆黑的墨瞳深不見底,眸底全是複雜的深意。唇角微微揚起,漾起一絲冷酷和玩味的笑意她輕輕開口道。
“姑娘是來救我們的麼?”茉妍喜不自禁。
“嗯,所以你必須跟我講清楚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該怎麼相信你?”
“你愛信不信。”梨箬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她隨性慣了,向來討厭解釋什麼緣由。
茉妍眸光一泄,委屈的癟嘴嘟囔了幾句,還是開口繼續剛才的話題,“九皇子剛剛出生就交由禮貴妃撫養,本來妃絮皇後這個消息已經封鎖起來了。可是在九皇子五歲的時候禮貴妃病逝了,風言風語又開始漫延起來,雖然皇上已經處死了背後嚼舌根的老奴。但是不可避免的,九皇子已經知道了。”
所以卿晟最後去璃川王府並不是單純也絕非偶然,是因為皇上擔心這件事對卿晟有什麼影響才將他帶到琥珀川的?不得不說,皇上真的是唯獨對卿晟疼愛有加,這樣說來妃絮皇後真正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吧?!
“姑娘,到了。”茉妍指了指麵前一個木草屋,乍看之下比這破舊的冷宮還要荒涼破落。
梨箬輕輕凝了凝眉,二話不說推開了那木草屋的門。隨著“咯吱”一聲門被推開,合著鋪天蓋地的黴味而來,刺激著梨箬的感官。有些受不了的捂住鼻子,梨箬掃視著這件破舊不堪的木草屋,隨即便在著卷縮在床上,蓋著一席髒亂棉被的女子。
“公主。”茉妍輕歎了一口氣,目光幽幽的看著床上的女子,走了過去。
走近一步,待看清楚那女子的麵容時,梨箬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憐恩麵容已經全毀,看不出原來那如花清美嬌豔的俏顏,隻有一道一道的疤痕遍布在她臉上。就連那隻白皙嫩滑的素手,也是傷痕累累。梨箬心下一駭,這穆雅芷的心未免太狠毒了吧?
“茉妍,不是跟你說過你已經是皇上的妃嬪了麼?不要再稱我為公主了。”床上的女子閉著眼睛,聲音清冷無情。似是沒了生氣般,就那樣呆然的窩在床上。
“公主,你不要這樣子,茉妍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些難過的垂下要去扶起憐恩的手,茉妍澀然的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與主子爭皇上麼?那不是她的本意啊,她不是故意的。
“我並沒有怪過你,這宮裏所有的女人都是皇上的。”憐恩微微睜開了眼眸,隻是視線還是直直的垂平在那灰暗的牆麵上。“若不是我,你何須受這些苦呢?”憐恩的唇邊漾開了一抹悲傷的弧度。
茉妍啞然的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公主,這不是你的錯。”
“怎麼?你就要以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終老一生麼?還是對這冷宮情有獨鍾呢?憐美人!”梨箬悠然的倚在床邊那張看似已經擦的很幹淨的桌子旁,戲謔的語氣冷不丁的響徹在憐恩靜默的耳朵裏。
似乎聽到聲響,她才發現屋子裏多了一個人,霍然間憐恩拉上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慌亂的開口,“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看看怎麼知道我是誰?”梨箬墨染的青絲在風的輕撫下飄逸輕揚,她眸光淡淡的鎖在將自己封閉在棉被裏的憐恩,微微皺了皺眉。
“憐美人,在我印象中你不是個如此輕易屈服的女子。你認輸麼?還是說對於皇後所做的這一切你真的可以熟視無睹?她害得你淪落冷宮,被人毒打,被毀容,都不生氣麼?”
憐恩如蒲團般密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憐美人?好像已經好久,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呢。將被子扯開,憐恩由茉妍攙扶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眸光清幽的打量著梨箬。
如清芙一樣純澈淡雅的氣質,身著一襲火紅的衣裙卻一點也不覺得豔俗。時而淡雅時而妖媚,在她的印象中,並不認識這個美的極致的女子。
“我並不認識你。”憐恩冷冷的搖了搖頭。
“公主,這位姑娘說是你的故人,她是來救我們的。”茉妍看了眼淡若清風的梨箬,低下頭對憐恩解釋著。
“若不是美人誤打誤撞進了藏書閣,我可能會被一場大火燒死呢。不過,又好像是我救了你呢?!”梨箬見憐恩還是認不出自己,不由好心的開口提醒著。
憐恩眉心緊鎖在一起,她抬眼看著梨箬。隨著她的話語,憐恩的思緒似乎陷入那片遺忘在腦海深處裏的回憶中。
那時候,憐恩進宮已經一年有餘,她閑來無事最喜歡去皇宮深處的藏書閣裏麵看書品味。
藏書閣是宮裏藏書最大最多的閣樓,一般是不允許人隨意進出的。皇上寵愛憐恩,便給了令牌。
某一次,她如平常那樣到了藏書閣。卻發現閣樓上有縷縷黑煙往外冒出,還有嗆鼻的煙火味。
心下一顫,知道是著了火,讓跟在身旁的婢女趕緊去搬救兵來救火。自己則一個人便衝進了藏書閣想去拿回母親送給自己的玉佩,那是她回殿後發現玉佩不見,猜想定是前幾日不小心遺落在了藏書閣裏。
如今,雖然藏書閣火苗肆起,可那玉佩是死去的母妃留給自己唯一的念想。她來不及再去思慮什麼,就著煙霧衝進去尋找。剛剛打開這被反鎖的閣門,就看見一個緋裙女孩匆忙的從藏書閣屋裏衝了出來,和正要出去自己撞了滿懷。
憐恩撐著地麵坐了起來,看著對麵同樣摔倒在麵前的女孩一臉疑惑。這冷清的藏書閣,怎麼會出現一個小女孩呢?心存疑問,她抬頭對上了那女孩探究的目光,憐恩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意。
那雙清亮有神的雙眸泛著狡黠的光芒,仿佛可以照亮被世俗掩下的所有不堪。也正帶著疑惑,打量著自己。
“你是誰?”那女孩清靈的聲音輕輕響起,再望去她已經站了起來,一襲火紅的衣裙襯托著她的放蕩不羈。
憐恩心裏不禁微微的感歎,眼前這女孩細膩潤滑的白色肌膚,一雙透亮狡黠的眼眸,身上透著孩兒獨有的童真及不羈。讓她這顆在宮裏待了這麼久已經沉悶如死水的心漸漸泛起漣漪,她似乎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未曾進宮時在院落裏和家人嬉鬧時的歡樂和純真。